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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园寺哑然,最后还是礼貌道谢当做回复。

他不是没有生气过。小时候他被锁过储物箱,被砸过冰刀,被划过冰鞋。他也气急败坏地去找过当时的教练或者是负责选手统筹的工作人员,无一不被他们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他很多次憋着气回家,看见妈妈就扑过去哇哇大哭。美知子从来不会手忙脚乱地安慰儿子,或是跟他一起大骂那些欺负他的人。美知子给他充足的时间可以发泄情绪,然后帮他一起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些事,怎么摆脱这些人。

渐渐地,西园寺知道了让自己强大起来是最好的方式。他的金牌一块接一块地拿,俱乐部越来越看重他,那些眼神不善的孩子们也一个接一个的自己离开了俱乐部。再之后,西园寺也被小野松平发掘,撑起了一片天。

小时候的经历让西园寺养成了遇事先思考后发泄的习惯,可是他越走越高,可以听他发泄的人越来越少,他就开始自己学着消化情绪。小野曾经和自己的朋友说起西园寺,他说他这个徒弟有一腔孤勇。西园寺不知道教练这么评价过他,要不然他也许都会点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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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兰帮他拿的那块三明治不大,西园寺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他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凌晨的黑暗是最浓重的,四周也是最寂静的,全无一点声息。西园寺觉得自己被压得透不过气来,眼睛干涩,鼻腔泛酸。他知道这一天过得极其不公平,他知道这种不公平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接受它。

西园寺翻身坐起,拿过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迪兰的号码,想拨电话给他。可是他的手指悬在拨通按键上,迟疑很久也没有按下去。他把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发现自己过得实在狭小,他的朋友这个时候要不然就是同在奥运村备赛,要不就是同在冰雪项目的圈子,他竟然连一个能放心说话而不用担心打扰对方备赛状态的朋友都没有。

黑夜是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间。西园寺觉得自己正在身体力行地印证这一点。他用残存的一丝理智算了算时差,给大洋彼岸的日本拨了一个电话。

下午四点多,西园寺美知子刚刚核查完剧院里一个古典剧实验社团的项目企划,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美知子只是“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压抑不住的哭声。她努力拼凑着电话那边的声音,终于拼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妈妈,我真的好想他啊。”

比儿子更八风不动的美知子终于也手忙脚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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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西园寺出现在赛前合乐训练的冰场上时,前一天见过他的人都看出来他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一个度。

但西园寺憔悴归憔悴,合乐状态一点没有大打折扣。他并没有在合乐的时候把每个动作都过一遍,阿克塞尔四周、萨霍夫四周接外点四的连跳,再加上勾手四周的单跳,三组跳跃卡点确认,中间穿插着腿的位置容易出问题的蹲踞旋转和脚下用刃容易糊的定级步法的一小段。西园寺的合乐没出什么问题。

买了o票的粉丝把全场最热烈的掌声送给了西园寺。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神仙在前一天遭遇了什么,他们看得到的只有他在冰上肆意卓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