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头顶暗下来,仰颈一看,竟然是廖思君。
他说:“我来找你的。”
两人上次这样坐在一起敞开谈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严奚如也坦言:“其实我们都知道,上次那个病人,不该是胃管……”
廖思君打断他这个话题:“过年之后,我就要去折泷医院了。”
严奚如听了诧异,没想过他会有这个选择:“医院安排的?”
他摇头:“我自己要求去的。这次犯了大错,即使别人原谅,我也没办法当作没事发生……我现在终于能明白陆弛章当时的心情了,即使错的不完全是你,但追究是谁的责任,在生死面前,早就没了意义。”廖思君闭了闭眼,咽下一口惆怅:“陆弛章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医生,我原以为是他不适合这里。他的软弱他的善良,都不该将他困在这里。可如今再看,谁又适合呢?也许终其一生,我都找不到答案了。”
月亮的一圈光晕落在桌上,他们正好坐在相对的边缘,隔开甚远。
廖思君又说:“在这里太久了,一直觉得没别的机会去别的地方看看了,如今机会就来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折拢现在很缺外科大夫,我们这样的去了,说不定就是副院长。”
严奚如知道他强颜欢笑:“可你在桐山这么多年……这么一走,壮志未酬。”
“去了折泷不是一样做手术吗?留在这里,不过多一些头衔和杂务。况且那里是真的需要人,培养一个医生不容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这个职业。严奚如,不止你记得理想。”
廖思君又想起什么,笑着说:“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五个住一个寝室,大夏天的,谁都不愿意去操场收被子。我大你们两届,你们四个就联合起来害我,那日烈日当空的,我一个人背着五床被子,走了大半个操场。”
“还有,那时我们四个偷了学长课表,一起去教室后排蹭高年级的课,被老师点到什么问题答不出来就报你的名字,害你被罚多做了十几份作业。”严奚如也笑了,“当年四个人,没想过最后是我一直跟着你的步伐走到了现在,学长。”
学长……廖思君回味这两个字,眼前青葱岁月都划过,所幸还能保留最初相遇的单纯。
“以后就只剩你一个人了,”他把纸杯里的清水晃荡出酒花,端起来,“劝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严奚如与他碰杯:“此后关山相隔,你我真成了故人。”
可故人正是因为离开才称为故人。
吃完年夜饭,除夕就过了一大半。小镇上的雪也停了,雪片在空中潇洒晃过,只为了来这里看一眼人历的更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