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把试种出的作物放到篮子里,大约有十颗超级大的,二十五颗拳头大小的,以及好几颗高尔夫球大小的。
詹米审视着这批收成的马铃薯,疑惑地问道:“剩下的小马铃薯我们应该留在土里让它们长大,还是赶在冬天前就挖起来?”
伊恩心不在焉地摸索着眼镜,然后想起沃特爵士那本书放在围墙另一边,于是不再找眼镜,摇了摇头。“不用留,我觉得应该挖起来。书上说要留小颗的马铃薯当明年的种薯,我们会需要很多种薯。”伊恩说完,对着我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他额前落下一束浓密的棕色直发,一边脸颊下方有泥土污渍。
一位佃农的妻子低头望向篮子,睨着篮里的作物。她迟疑地伸出手指,戳戳一颗马铃薯。她扬起眉毛怀疑道:“你说这个可以吃?但我看不出这要怎么磨碎做成面包或粥。”
“我想你不必把马铃薯磨碎,默里太太。”詹米客气地解释。
“是吗?那你们要怎么处理?”这位太太挑剔地瞟了瞟篮子,嘴里说道。
“呃……”詹米吞吞吐吐。我突然想到,虽然詹米在法国吃过马铃薯,但他从没看过人家如何烹调马铃薯,显然詹米自己也发现了这点。詹米盯着手上沾了层泥土的马铃薯,不知如何是好,看得我暗自窃笑。伊恩也直愣愣地盯着马铃薯,显然沃特爵士没对马铃薯的烹调方式提出任何建议。
“马铃薯可以烤着吃。”菲格斯突然从詹米手臂下钻出来,再次替詹米解了围。他看着马铃薯,馋得咂嘴。“用炭火烤过,吃的时候撒点盐,有奶油的话更好。”
“我们有奶油。”詹米放心地呼了一口气,他把马铃薯丢给默里太太,仿佛丢还一颗烫手山芋,然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她:“由你来烤。”
“也可以用煮的,或加牛奶压成泥;还可以用炸的,或是切一切煮汤。马铃薯吃法很多。”我也帮忙出主意。
“书上就是这么说的。”伊恩满意地喃喃自语。詹米看着我,嘴角露出微笑。
“没听你说过你会煮菜啊,外乡人。”
“严格说来这也不算煮菜,煮个马铃薯还难不倒我。”我说道。
“很好。”詹米扫视这群正互相传递马铃薯的佃农和佃农的妻子,看得出来他们脸上还是带着十分犹疑的表情,詹米于是大声拍手引起大家注意。“今天晚上我们就在田里吃晚餐。请各位准备一下,汤姆、威利、威利太太,可以请你们拿大锅来吗?很好,找一个人去帮你们抬过来。”接着詹米手朝树下的一群农舍一挥,转身对一个年轻人说:“还有你,金凯德,去告诉大家:今天晚餐我们吃马铃薯!”
就这样,由詹妮协助,大家从挤奶棚提了十桶牛奶,从鸡舍抓了三只鸡,从菜园里拔了四十八棵青葱,在我的指挥下,为拉里堡的堡主和佃农熬韭葱马铃薯鸡汤及烤马铃薯。
晚餐煮好时,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但天色还微微发亮,一道道金红色的霞光穿透山丘上松叶林黑暗的枝丫。佃农看到马铃薯,知道以后就要以这种食物为主食,刚开始有点疑惑不安,但是宴会般欢乐的气氛,再适时加上一桶自家酿的威士忌,便打消了所有疑虑。很快大家就在马铃薯田附近席地而坐,碗放在膝盖上低头吃着,享用这顿临时安排的晚餐。
“你觉得怎么样,多尔卡丝?”我听到旁边的女人对邻居说,“味道有点怪,对吧?”
多尔卡丝先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才回答:“对啊,不过堡主已经吃掉六个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男人和小孩的反应就热烈得多,可能是因为有足够的奶油可以配马铃薯。
詹妮也观察到了这点,她说:“只要有奶油配,男人连马粪都吃。男人!只要肚子吃饱,喝醉有个地方躺下睡觉,他们对人生就心满意足了。”
“你对男人评价这么低,能忍耐我和詹米还真是个奇迹。”伊恩听了詹妮的话揶揄道。詹妮对着伊恩和詹米挥挥汤勺表示不同意,围着大锅在他们身边坐下。
“哎哟,你们两个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