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尔马诺克继续解释。总之,德威特画得飞快,每两个星期就完成一幅肖像,这样才能赶上国王要求的期限。问题是,德威特没办法知道查理王子的祖先实际上长什么样子,于是只要能找得到人,拖进他的工作室当模特儿,他就照那人的长相来画,然后每幅都画上同一个显眼的鼻子,让他们看来像同一个家族。
“这是查理国王本人。”基尔马诺克对一幅全身肖像点点头。画里的人穿着红色天鹅绒服装与插了华美羽饰的帽子,显得雍容华贵。基尔马诺克以审视的目光,往查理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查理王子满脸通红,显然他的贵客喝酒,他也殷勤地陪着喝。
“起码鼻子长得比较好看,他母亲是波兰人。”基尔马诺克喃喃地说,像在自言自语。
时间逐渐晚了,爱丁堡的名门世家喝酒跳舞还没尽兴,但银质大烛台上的烛光已逐渐摇曳、熄灭。弗朗西斯科大人可能不像查理王子那样习惯纵情豪饮,他已经酩酊大醉,打着瞌睡,脸垂到环形皱领上。
詹米领着最后一位威廉斯小姐到她父亲身边,启程回家。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来到我坐的那个角落。我在这儿找到一张椅子,展开的裙摆可以用来掩护,让我脱掉鞋子。希望我不用很快又得穿上鞋。
詹米在我旁边一个空位坐下来,用一条大大的白色手帕抹他通红的脸。旁边的小桌上有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块剩下的蛋糕,他伸手越过我去拿。
“我快饿死了。跳舞让人食欲好得不得了,聊天更糟糕。”他说。他一口塞进整块蛋糕,咬两下,又拿了另一块。
我看到查理王子对着瘫成一团的西班牙贵客弯下腰,摇晃他的肩膀,对方没什么反应。西班牙特使的头往后仰,八字胡下垂,嘴巴半开。殿下站得摇摇晃晃,环顾四周想找人帮忙,但谢里丹和塔利巴丁两位都是老人家,而且已经睡着了,还相亲相爱地靠在一起,就像两个穿着蕾丝和天鹅绒服装的乡下老酒鬼。
“或许你最好去帮殿下一把。”我建议詹米。
“嗯。”詹米嘴里都是食物。
詹米打消继续吃的念头,囫囵吞下嘴里的蛋糕,但就在他起身前,我看到小辛普森很快已经发现情况,用手肘轻推了一下他父亲的肋骨。
老辛普森走向前,彬彬有礼地向查理王子鞠躬,呆滞无神的王子还来不及反应,老小两位辛普森就一人抓手腕,一人抓脚踝,使出打铁锻炼出的肌肉,把西班牙特使从座位上抬起来,抓着他往前走。西班牙特使在两人间轻轻摆动,好像猎人捕到的猎物。他们在大厅另一端走出门,消失了,摇摇晃晃的王子殿下在后面跟着。
随着这不太优雅的退场,舞会也结束了。
其他客人开始放松,准备动身离开,女士走进休息室拿披肩和斗篷,男士围成一个个小圈圈,不耐烦地互相抱怨,说女人总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打点妥当。
我们暂住在荷里路德宫,于是从画廊北端的另一扇门离开,穿过晨间与午后会客室,走到主楼梯。
楼梯与转角平台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幅壁毯,在烛光下朦朦胧胧,隐隐散发银色的光辉。就在壁毯下,高大的安格斯·莫荷矗立在那里,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仿佛壁毯的影子,随烛光摇曳而闪烁不定。
“主人去世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