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走在回音阵阵的中殿中央,全身抖得厉害,脚步有点不稳,脚下的石头震动,我也跟着摇晃。废弃的祭坛上方耸立着巨大的窗户,在惨白的流云映衬下一片深沉,昏暗的月光照亮我的道路。
我走到中殿末端尽可能离他远一点,然后停下来,手支着墙。这里太暗了,我看不出手底下的大理石板上头雕的字,但可以感觉到冰凉、清晰的雕刻线条。石板上雕了一个小骷髅头,以及两根交叉的大腿骨,这是基督教版本的海盗骷髅图案。我低下头,额头抵着骷髅头,那骷髅头感觉就像真的骨头一样光滑。
我闭上眼睛,等那股恶心厌恶的感觉消失,等太阳穴激烈的跳动缓和下来。
我告诉自己这些不重要,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说了什么。
“你和我联系在一起,通过一个男人的身体。”没错,但不是通过詹米的身体。不是詹米!对他、对我,我都一定要坚持这点。的确,你这混账占有过他,但我又把他带回来,从你的阴影里拯救出来。你再也别想纠缠他!尽管如此,汗水从我的肋骨流淌而下,我的信心淹没在抽泣声里。
就因为失去弗兰克,所以我必须付出这个代价?一个人的不幸损失,能换回上千人的性命作为补偿吗?
右边祭坛一片黑压压的阴影,我诚心希望有某种存在,可以让我寻求答案。但在荷里路德宫,我孤身一人。幽魂深藏不露,在石墙石地里沉默不语。
我努力不去想兰德尔。如果请求我的不是他,是其他人,我会去吗?除此之外,也必须考虑亚历山大。兰德尔说:“我希望你来是为了亚历山大。”我当然是。不管我怎么治疗,难道只因为开口求我的人是兰德尔,我就不管了?
沉思许久,我终于挺起身,站直我疲惫的身子,汗湿的手沿着骷髅头的弧线滑下。我觉得全身无力,脖子酸痛、头脑昏沉,仿佛爱丁堡的瘟疫最后还是攫住我了。
他依然站在那儿,在阴暗湿冷的地方耐心等候。
“好。可以。”我猝然开口,并走近让他听清楚,“我明天上午过去。在哪里?”
“拉迪沃克巷,你知道那儿吗?”他说。
“知道。”爱丁堡不大,中心就一条高街,两旁接着昏暗的小巷弄。拉迪沃克是其中一条破旧的小巷。
“我会在那儿等你,届时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内部信息。”他说完便滑下窗台站好,向前迈了一步后站住,等我先走。我发现他不想经过我身边,走到门口。
我勉强一笑说道:“你怕我?怕我把你变成蟾蜍?”
他冷静地打量我:“不,我不怕你,毕竟你不能两者兼得。你在温特沃斯的时候恐吓我,说我哪天会死。既然这样,现在你就不可能威胁到我。如果我会死在明年四月,现在你就没办法害我,不是吗?”
如果这时我手上有一把刀,可能一时冲动下,就会向他证明他错得离谱。但预言沉重地压在我心上,上千名苏格兰人的性命也落在我肩上。
我不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