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thehell……”在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和达斯一样,在心里或口/中念出了这一句话。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夜晚发生了什么?这三个问题中,前两个毫无意义,因为我已经在这里了,但我相信你们都想知道答/案,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她说到这里,突然歪了歪头,视线转向了镜头之外,“一切都搞定了?……很好,谢谢你们的帮助,亲爱的。”
下一刻,她的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容,大笑着对镜头之外开了几枪。剧烈的枪响之中,夹杂着模糊而凄厉的尖声惨叫,另一张椅子上的男人像是被鞭/子抽/了一般近乎痉/挛地挣扎了起来,满脸的惊恐和绝望之色。
这真是一场吸引眼球的秀,哪怕是好人,都不会在这一刻关掉电视或者直播的……荒诞、猎奇、疯狂、血/腥和刺/激永远更加吸引人,少数心软善良的人没有直面真正的暴/力,被折射后的恐惧憎恶无法压下人类天性中的好奇。
“今夜,是一切犯罪行为都合法的清除日,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给你们奉献一场精彩的表演……我相信你们一定有人在想,为什么之前没有人这么做?为什么他们做不到?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绅士……嘿,有点儿礼貌,奥古斯托先生,笑一笑好吗?”她咯咯笑着把枪口转向了男人,男人顿时一个哆嗦,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你可真帅,先生。”她夸奖了这个男人一句,“奥古斯托先生是本地abc电视台的台长,我能出现在这里,多亏了他慷慨的帮助。当然,仅仅是他的帮忙还是不够的,至于原因,我想你们中的少部分人已经知道了……”
“在前六个清除日,人们可以杀/人放火、可以暴/动游/行,但每当他们想/做出一些真正大事儿——比如炸毁一两个水电站、地铁站、政/府机/关大楼的时候,他们就会神秘地消失。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她指了指头顶上方,笑容诡秘到天真,仿佛分享一个秘密时的喜悦,“因为……每一个街头和角落里,无处不在的金属眼睛。”
观看这一场秀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专注,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有一些隐秘的规则、无言的默契、最后的界限,即将被彻底打破。
“‘一切犯罪行为都是合法的?’”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突然大笑了起来。苍白的灯光模糊了她的五官,于是这个笑容有一种力透纸背、极其清晰的疯狂,令人颤栗,“不不不……我天真的观众朋友们,过去的六个清除之夜,你们从未有一刻能真正享受合法进行一切犯罪的权/利……”她笑声骤停,但笑容不减,声音却压低了,犹如呢喃细语,“除了……今夜,和那些眼睛复明之前的每一秒钟。”
.
达斯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在下一刻变成了现实。
“该死!”一个团队成员在频道里绝望地叫道,“土著决定出动直升机了……”
abc休斯顿直属电视台距离此处太远,nffa即将要应对今夜反/抗军的攻势,政/府希望屏幕上那个女人尽快闭嘴——这三个原因使他们不可能在此刻派遣地面部/队制止这一场煽/动人心的演说……所以直升机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他们想立刻摧毁这一场表演,展示未褪的强/权和控/制力……这个想法很好,但对地狱火来说,情况就不是非常友好了。
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一旦超过,就是一个全员抹杀的结局。反/抗军还在武备库中,特种部/队已经接到命令开始集/合和分/派任务,接下来一个小队会奔赴停机坪……事情在一瞬间就变得令人绝望,他们犹如在悬崖峭壁的边缘摇摇欲坠,然而山风劲吹,下一刻就会坠入无间地狱。
怎么办?
怎么办!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时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停机坪外,大门将将欲开,米罗突然一把拉住了呆滞的菲奥娜。这个男人急促地深呼吸了几下,拍了拍菲奥娜的脸:“菲奥娜?菲奥娜!”
“米罗!”菲奥娜回了神,全身颤/抖着,眼泪在一瞬间涌了出来,“来不及了……时间来不及了,怎么办?我是不是要死了?我……”
“听着……听着!”米罗突然吼了她一句。这个男人虽然顶着个爆破专/家的头衔,平时却是个温声细语、沉默寡言的人,但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一只狂怒的狮子,“我们必须完成契约,所以注定是要被发现的,我们都完蛋了,土著一定会查监控,被发现背叛阵营之后,我们主线任务就会失败,失败罚款也足以让我们团队被全员抹杀……”他语无伦次地说到了这里,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还笑了笑,“我把我所有的塞斯都给你,你应该能撑得过罚款……别太感动,这本来就是我打算借给你让你升级舔食者的。”
“米罗?”菲奥娜有点愣,继而就觉得胸口的徽章一热,收到了足足六千多的塞斯。
“赶紧走吧!愣着干什么?你这个蠢货!”米罗用/力把她向通道方向推了一把,“等着被我炸死吗?还不滚?”
菲奥娜被这一推推的跌坐在了地上,泪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视线,让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分明。
米罗最后对她笑了一下,用/力推开大门走进了停机坪,随后把门关上了。他的长相并不算英俊,但他的这个笑容却非常耀眼,像是有一道光从中迸发出来,映亮了那普通寻常的眉目。
这一幕被模糊的泪眼收入了菲奥娜的脑海中,在从今往后的每一分和每一秒,都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鲜明和灼重。
——你从来都不爱说话……我也不知道,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米罗……
菲奥娜陡然回过了神,跳起来疯狂地向地堡出口奔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即将迎来nffa的追杀,所以她还需要战斗,失去了防弹衣的肉/体无比脆弱……但是她不能死在这里,她必须活下来,她不能辜负米罗的决然赴死!
这段钢铁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大屏幕,屏幕上是那个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她印象中那从容到傲慢的亚洲女人,此刻正癫狂地大笑着,这个笑容像是烧红的烙铁,直端端烙在了菲奥娜的视网膜中。
身后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这是那个守护着她的男人最后的绝唱。
菲奥娜抬头看着那个屏幕,眼里迸发出最彻骨的恨意,犹如地狱业火,能够焚烧世间的一切。
“我会找到你的……我早晚会找到你的!”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
无数个屏幕上,那煽/动人心的演说一刻不停地继续着。
“真正的恶/徒们,我释放了你们,你们可以在那些眼睛睁开之前尽情的狂欢,点燃这个夜晚,行使新国父赋予你们的权力——没有束缚、没有监控、没有管/制……不用担心武/器超出规定,不用担心十级官/员保护政/策,不用担心你们会无声地消失——我还在这里,所以现在的你们是自/由的,这个世界是真正平等的!”李/明夜话锋一转,高/亢激昂的声音压低了,变得轻柔悦耳,“至于其他人……我有一些话想问你们,你们最好认真地听着,然后好好地想一想,在心里回答我……”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手肘靠在桌面上,双手指尖对叠抵住了鼻梁。她脸上的笑容也变了,显露/出一种兴致勃勃的好奇:“你们害怕清除日吗?你们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们关门闭户,躲在了家里,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瑟瑟发/抖地渡过这个夜晚……其实你们自己也知道,那些在外界游荡的清扫者,基本不可能闯入你们的家中。但是你们依然在害怕。你在怕什么?你在怕谁?”
她的话语停顿了片刻,引人忍不住顺着她的话继续想了下去……每个人都被勾出了思索,以及那真正令人颤栗的答/案。
这明明是一场独角戏。
却又像是……以整个城市作为背景的舞台剧。
每个人都被拉上了这个舞台……清除日之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我怕的是……”一些电视前,有人忍不住低声回答了,“昨天和我吵架的邻居。”
——“和我合租的租客。”一个女孩颤/抖着说道。
——“住在我家附近的下属……”一个颇有领/导风范的男人恐惧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楼上那个脑子长蛆的泼/妇。”一个美貌的女人咬牙切齿地低咒。
——“被我儿子划了新车的朋友……”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抱紧了怀中的男孩。
——“我的弟/弟,他欠了我一笔钱。”一个面容严厉的中年女人喃喃自语。
……
电视屏幕上,李/明夜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真的听到了这些回答似的。她眨了眨眼,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怕的是……”她身/体更加前倾,面容愈发靠近镜头,于是笑脸就更像是能从每一个屏幕上伸出来一样,把她的话送进每一个人心底,“生活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深埋在心里的答/案被揭开,引起人们心中即将爆/炸的、最黑/暗的恐惧。
自欺欺人的虚假美好被劈/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于是人们看到了光鲜的皮囊下,那肮/脏的脓和蠕/动的蛆。
清除日……一个可以合法犯罪的日子,让身边的一切都不再安全。
“你不会知道,最微不足道的争吵是否会让你身边的人怀恨在心;你不会知道,一些平时和你一起玩乐的朋友,是否会在今夜向你举起屠/刀;你不会知道,你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是否会因为你的管/教对你生出杀意……你甚至不会知道,此刻路过你房门的人,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呼朋引伴地破/门/而/入……然后对你为/所/欲/为。”李/明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专注到近乎深情地看着镜头,“所以,你害怕。”
然后她突然又大笑了起来,坐回了椅子上,手指似有/意若无意地敲打着手/机旁边的桌面。她笑道:“那你们现在就更应该害怕了……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保/障,政/府不会再注视着你们,恶/徒们已经开始了狂欢……哦,听到了吗?”
她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动作。
就在此刻……
火焰夜/总/会的所在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这末/日般的轰鸣是如此的剧烈,在灯火通明的夜晚传出了很远,狂/暴的火光与黑烟疯狂地肆虐着,直冲天际。
下一刻,附近地下的下水道和燃气管道跟着爆/炸了。暴躁的烈火顺着地/下的管道流窜,在附近掀起了数十道火焰喷泉。黑烟狂舞,炽龙冲天,直把数个街区的上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哪怕是被煽/动的、真正的、肆无忌惮地打算作/恶的人,都不由惊呆了。
“哦……上帝啊!”有人绝望地哭喊了起来,有人已经昏/厥了过去,但更多的人浑身颤/抖地注视着电视屏幕。
他们像是注视着最冷酷的黑/暗一样的畏惧,又像是注视着最美好的光/明一样的期待……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们该怎么做。
李/明夜没有辜负他们的畏惧,以及期待。
“唯一能保护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了,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李/明夜站了起来。她随手一枪崩了那位台长先生,接着俯身半鞠了个躬,姿态流畅而优雅,犹如一场晚宴上彬彬有礼的主人即将暂时离开她邀请的客人们。“拿起你们的枪,掐灭那些可能存在的危险吧……不要等危险来找你们,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最后一个笑容——狂/热的、偏执的、兴/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恶/魔的诱/惑低语如果具象化为一个笑容,那么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样子了。
“天佑美国!”她大笑着说道,随后举起了枪,对着镜头扣动了扳机。
屏幕彻底黑了下去,犹如不会再亮起的永夜,又犹如还未到来的黎明。
.
休斯顿的夜沸腾了。
混乱与暴/动随时上演,一栋栋居民楼中传出的喧嚣几乎能把整个夜幕给掀破。
这会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夜晚,血染的一夜,恐/慌的一夜,疯狂和混乱的一夜……整个城市成了一个倾倒的马蜂窝,人们因为被曝光的恐惧和无处不在的危险,而变得极有攻击性。
有的人选择了伤害同类,有的人选择依靠伤害同类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愈演愈烈的狂潮袭卷了整个夜晚,然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已经来到了电视台大楼的最顶层楼梯间之中——开什么玩笑,李/明夜才不敢出去呢,一冒头被狙了怎么办?死了算谁的?
这个楼梯间是最安全的。武/装直升机被摧毁了(她没收到违约金或者违约提示),天台中不可能有入侵者,下方如果有人要上来(迟早的事)……嗯,她是会知道的。
她正坐在楼梯上抽着烟打电/话,电/话那头是靳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