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海边大别墅送包裹所遇到的事,对张子强的刺激很大,以至于几十年后,在广东省看守所身陷囹圄的时候回忆起这件事时,张子强仍然清晰地记得所有的细节,而且能细致地叙述出来,可见这事在他心里埋了多深。他说:“我当时想,富人就是这样生活的?!我为什么不行?从那一天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过上这种日子。”
说到这儿,张子强像是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气似的,停顿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水,说:“可是我先天不足,一是读书太少,我小学都没毕业;二是没有一技之长;三也没有做生意的本钱。那么,我怎样才能过上富翁的日子呢?我的出身就是街上的一个小痞子,我只有走偏门。于是我在旺角街头开始培养我的势力。”
张子强所说的“偏门”,就是想进入黑社会,进入黑社会当然需要势力,而黑社会中的势力就是拳头,张子强领着一帮人在几十年前的旺角、油麻地一带,和一帮与他差不多的小痞子打架。最初,张子强的一帮人显然处于劣势,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人逃了,并非身强力壮的小张子强也被人打得头破血流。
有一次,他又被人围住了打,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他突然从路边捡起一块石头,转身就砸在对方一个个子最大的对手的头上,对方一下被他砸倒在地,满脸开花,跟在身边的一帮小弟吓傻了。形势立即发生了扭转,张子强的一方占了优势,另一方见张子强不怕死,马上逃走了。
血流满面的张子强哈哈大笑。
在旺角那间小小的凉茶铺里,那个被张子强砸破头的男青年由警察领着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他的母亲。张子强的父亲弯腰给他们赔礼道歉,说了一会儿话,张子强父亲又掏钱赔医药费,说了很久,才点头哈腰把人送走,转身进了铺子。
一会儿,张子强被父亲打得跑了出来。张子强那个有着一双小脚的母亲,吓得紧紧地抱着丈夫,张子强的父亲气得站在凉茶铺门口直跺脚,母亲伤心得直掉眼泪。
后来,张子强父亲为了让儿子能有一门手艺,将来能混碗饭吃,同时,也想让张子强去学手艺的时候收收心,就将张子强送到旺角一间洋服店当学徒。当时的香港所谓“洋服”,就是今天人们穿的西装。西装是舶来品,香港人把它叫做洋服,至今仍有香港做西装的服装店叫洋服店。
那天,张子强的父亲亲自送张子强来到这家洋服店,一进店门,就要张子强给师傅磕头。张子强就跪下了,洋服店的师傅收下了张子强。
但是,张子强并没有安下心来学艺。他仍然经常在夜晚洋服店关门以后,领着一帮小同伙混迹于旺角、油麻地街头,在旺角、油麻地一带黑社会中有了一点小名气。
张子强说,当时旺角街头是黑社会中一个叫阿发仔的势力范围。阿发仔是一个比张子强大不了多少的小青年,但他混黑社会却已经有些年头了。他听说张子强不怕死后,就想把张子强一伙收到自己的门下,以壮大自己的势力。
一天晚上,张子强领着几个人正站在街头黑暗中,阿发仔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帮人,其中就有后来成为张子强几十年贴身马仔的汪凤琪,当时汪凤琪是阿发仔的马仔。
阿发仔对汪凤琪说:“去把张子强叫过来。”
汪凤琪就跑到张子强面前说:“张子强,阿发仔叫你。”
张子强跟着汪凤琪走到阿发仔面前。阿发仔对张子强说:“你如果够种,就跟着我吧。”
就这么简单,张子强加入了阿发仔的队伍,跟着阿发仔走了。
在黑社会中,谁的势力大,谁的影响大,刚入黑社会的小弟就容易跟着他走。
香港旺角、油麻地一带是阿发仔的势力范围,但那时的势力范围和现在香港旺角黑社会的势力范围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后来香港黑社会的势力范围包括他们控制的黄、赌、毒,和一部分公开合法的生意。几十年前的旺角阿发仔势力范围,也就是他们的活动在这一带,他们经常在这一带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那时的旺角还远没有现在这样繁华,人口密度也没有现在这样大,所以一到夜晚也就很冷清。
一天,是一个漆黑的夜,旺角街头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只有一个女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来,突然从街边黑影中,冲出来一帮人,上来就抢了她的包。为首的是阿发仔,打头的却是张子强。
突然,警察来了。所有人都逃了,张子强逃了两步摔倒了,警察抓住了他。
这就是张子强的第一次进警局。
张子强在交待中说:“12岁那年,我第一次坐监。不久被我父亲保释出来,回家后父亲对我又是一阵暴打,打得我又跑上了街头,去找我的那些小兄弟了,再也不学做洋服了。我16岁就做了香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单,那是1971年。1971年我在香港时已经警匪合作大家一起做了(案)。”
张子强在交待中所说的这桩“香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单”具体是什么案件,他并没有详细说,因为时间久远,又在香港,林林他们也没追个究竟。但这个案件有一个特点,即警匪合作,七十年代,香港的警察非常,那时候就出现过“5亿警长”,即是警匪合作的结果。还有,我推测这桩案件可能是贩毒,因为后来张子强就“走佬”了,那时他去不了国外,就躲到了香港的离岛。
他说:“17岁那年我因躲一桩官司藏到了香港的长洲岛。那时的长洲岛也不平静,有6个赌档和两个白粉档。当时,汪凤琪和我在一起,还有一个就是阿发仔。阿发仔也是和我一起在旺角街上长大的,我一开始出来就是跟随他。于是我们就开始卖白粉,越做心越大。”
长洲岛作为香港的离岛,它远没有香港本岛繁华热闹,但这里同样隐藏着一些犯罪活动。
夜晚,张子强和汪凤琪两人混在一群不三不四的人里面,向人们推销白粉,也就是海洛因。
阿发仔是头,其它人都是马仔,阿发仔领着这帮人卖白粉。白粉由他提供,卖的所有钱也要交给他,然后由他来分配。
一天晚上,阿发仔带着张子强他们几个人在长洲岛卖白粉。张子强、汪凤琪他们几个小弟将卖白粉的钱交给他,他收下钱后,又交给张子强几包毒品。突然,人群中出现骚乱,警察来扫毒了,大家作鸟兽散。
这天晚上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张子强从此改变了暴力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