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心中一股暖流流过,但还是把花木兰的手拂开了, 温柔而坚定。
“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刚把那些人给打了, 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 就等着你犯错, 他们好落井下石。你如今陪我去去定会被打上一个护短拉山头的罪名, 反为不美。就在营中等我就好, 相信我, 木兰。别担心了, 我刚刚送了一批粮食过来,解了城中存粮之急,不给我记功也就罢了,不可能给我安上个罪名吧。”
花木兰虚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攥紧成拳,一点点背在了腰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股涩意:“周行,随着参军去。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这世间总是意外叠意外的多,意外叠惊喜的少。但是祝英台现在竟然不知道把刚刚听到的这个消息划在意外里还是划在惊喜中好,也许称之为惊吓更合适。
“元帅,卑职才疏学浅,德不配位,实是无法接下转运使一职为大军转运粮秣,还望元帅三思。”不过甭管是惊喜还是惊喜,就算是惊吓,祝英台也得把这个差事辞了。
那可是转运使啊!原先金汤城带她入门的师傅司库谢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到转运使一职,可惜他年纪已经大了,按制只能待在后方做一个太平司库,绝对没有可能担任战时军中的转运使一职的。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年纪的问题,而是和主帅的关系远近问题。
按时下的流行做法,转运使都是由主帅心腹中的心腹担任,等闲人连染指都做不到。
俗语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换在几十年前的大争之世,握住粮草这等命脉是很容易拉起兵马做一个草头王的。本朝有感于前朝殷鉴未远,是以这等要职非要主帅心腹担任不可。退而言之,这种在后方干等着就能分润主帅征伐之功作为自己晋升之资的位置主帅也不太舍得让肥水流了外人田。
这等肥差落在祝英台这个才和沈云的身上,不用看就知道这事透着邪,所以祝英台在用尽全身力气推辞,就差把自己是个女儿身这种一抖落出来就会杀头的理由用上了。
只是这姜还是老的辣,在沈云面前,祝英台这块嫩姜提出的所有拒绝理由都在片刻间被驳斥回来了。
“有志不在年高,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英……祝君何必过谦。实不相瞒,本帅帐下良才不少,只是都善于战阵攻伐,论起后勤转运,交祝君远矣。此番大军孤悬塞外,三次运粮两次被劫,唯有祝君将粮草安全地送到了城中,足见祝君之才。似祝君这等人物,若是只做一城参军,实是埋没了。”
“元帅,卑职……”
“祝君可还是有难言之隐?不妨尽数道来,若在本帅能力范围之内,定会为祝君解决。”
“元帅容禀,花将军对卑职有知遇之恩,实不能为高位而弃之。再者言,卑职尺寸之功,骤居高位,恐难以服众,有负元帅重托。但值此家国大战之际,纵是潦草匹夫,亦血战在前。卑职虽家道中落,但也曾受父祖庭训,不敢推诿职司。只望元帅允卑职暂代转运使之情,既不负卑职拳拳报国之心,更全卑职不忘旧主之义。”祝英台将头重重地磕在了节堂殿上的石板上,发出咚的巨响,额上立时红了起来,显然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眼看祝英台如此作态,沈云也知道今日唤祝英台前来的打算要落空一大半了。
果然是被文先生誉为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即便是不明就里,也做出了十分上佳的反应。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花木兰收入帐下的,
哪怕是心下懊恼,沈云也保持了一以贯之的和煦态度,疏阔的眉间浮现出极为欣喜的情绪:“参军不忘旧恩,乃是君子之举,本帅又怎好强人所难。罢罢罢,就依参军,不去漠西军参军之职,只暂领转运使一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