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看了看秘书长的座位,任秘书长不在,但是周围人来人往的;他想起贴在任虞文件夹侧边的密码,于是用自己不甚精通的电脑水准试了试远程操作……还行,任老头果然没有设置什么权限。
他看到了保密信息——其实只有两行字,记录了凌衍之在云城医院就医时失踪的消息。
oga失踪,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只是发生在云城,这边的协会没有权限,就只能全权委托对方寻找,那档案底下又打了一行托管跟进的字样。
他在医院,他怎么又去了医院?好好地去什么医院呢?失踪,那么多人看着怎么会失踪呢?是他自己跑了,还是被人…………张晨晖想不下去了,抬头看着四周的工位,beta们仿佛工蜂,忙忙碌碌,有说有笑,就算有人知道这个事实,也事不关己。一楼接待大厅的oga们哭天抢地,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最惨似的。任秘书长肯定是知道这个情况了,但他也没什么反应,今天找个理由不坐班,因为昨天同学会,喝了很多酒。
张晨晖一把抓起手机,几乎就要立刻给仓鼠打电话了。但他在按下通话之前停了下来: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们是这个行将就木的社会里最没有话语权的一拨人。接待大厅里失踪处理柜台那一排虽然没有长队,但却有着长长的、永远也无法纠清的名单。他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失踪柜台对面的长椅上,双手垂在身侧,手里握着一张不知是什么的回执单。他并没有哭,只是无力地歪斜着脊柱。张晨晖不认识这个男人,每天来往协理会的人数以百计,但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颓然,就好像和那个男人一样感同身受,好像对方就是他的影子。
张晨晖一面庆幸着自己没有跟着他去云城那个糟烂的地方,一面却也抑不住担忧地返身坐下,打开了内部系统里今年度关于oga失踪的数据报告。排在前两位的原因,是“自杀(身份认同障碍)”和“逃离(家庭虐待)”。他很清楚,凌衍之不会自杀。他虽然走得都是看起来很像自毁的道路,但那正是源于身体内那股勃勃而发的生气。
这样想来,这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敢于置之死地的汩汩生气,也许才是最致命的吸引力,让如此多的人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脚下——包括张晨晖自己。毕竟,在这个眼见着即将崩溃的社会里,生气才是最稀缺的资源。
他也不会逃离。他处心积虑换来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必要逃离?
排在第三位的是“拐卖(绑架)”。这个倒是非常可能……那也就是说,他遇到麻烦了。听说那地儿乱得很, oga遇到什么麻烦都不稀奇。当局天天在那宣传,偷渡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之类的,惹得键盘侠们天天在骂,说那些偷渡过去的oga“恩将仇报”不配为人,要知道原本他们都是社会渣滓,都是分数不达标浪费社会资源的“不稳定因素”。zf提供了这么好的福利待遇他们不懂得珍惜,在那边受到怎样的对待也是自作自受,也不该被接回来。
但那与他张晨晖又有什么关系?凌衍之自然有一堆人去救。易老板肯定不会放弃找他,那是一枚具有投资价值的棋子;樊警官也自然会上心,毕竟剪不断理还乱哪。只有在张晨晖这儿他就是个倒霉的扫帚星,就这么不回来不是正好吗?说不定云城更好,他只是发现那边更好就跑了不回来了。有传说说那边能够做移除造体子宫的手术。那家伙又拽又浪,仗着一副单薄皮相就恨不能上天,自己在他身上吃的苦还少吗?这次也轮到他了,说不定还会挫挫锐气,等他回来,就知道我张晨晖不是最差的那一个,这世上差劲的男人海了去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脑子虽然这样想着,脚却自己动起来,等张晨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走廊上跑起来了,掀起一阵风,周围的同事都责怪地朝他嚷:“你跑什么?”“去哪啊,还上班呢!”
“我请、请假,调休!”
他大喊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开玩笑,凌衍之你不能不回来。你不回来我的秘书长往谁那儿去要呢?你讲大话发大梦像不要钱似的,像这个崩溃时代的堂吉诃德。风吹得眼睛剌剌地痛,他抹了一把,给冀秾抖索索地发短信。
:我去找你,你能不能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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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读者留言说,本文中提高生育这一点居然不通过试管婴儿而是进行人体改造,是不合理的bug。(其实,所有试管婴儿仍然必须要进入母体着床,离开母体进行的任何生命诞生手段迄今为止无法成功,这一点在小说中是刻意夸大延续的。)我主要想说的是——人体改造是大忌这一点——不是这样的。就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上环”这一节育手段,就是对女性人体的无情改造和无耻盘剥。至今为止无数仍然活着的女性所持续遭受的痛苦,都是对这一强制、无情的生育控制手段的活生生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