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花未拂疲惫地倒在地上,在鬓上垂落的一缕墨发中,他看到了一根刺眼的白头发,天知道他内心有多欢喜,天知道他对情爱恍然大悟时,心里是何感想。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情爱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个死人了。
随后的时日里,花未拂没说过一句话,就连一直离不开的血,他再没沾染,只静静地一个人靠躺在床榻上,头发中夹杂的白发越来越多了。他眼角多了两条细小的皱纹,这一切都向花久长证明着爹爹赖以生存的魄灵珠不见了。
很快,花久长请来了息氏后人,传承息氏医术的息家公子,应该知道如何修炼魄灵珠的,也应该能救好爹爹。天真的花久长满怀期待地守候在床边,花未拂不吃不喝,不哭不笑,同样也让这位年轻公子愁眉多日。花久长跟着息氏公子借一步谈话,自诩世代医家的公子冲着花久长摇了摇头,随后告辞离开。
“帮我救救爹爹。”花久长的希望破碎了,屋里传出咳嗽声,他无暇送客,便焦急地先进屋了,“爹爹,爹爹。”他从小就跟花未拂最亲,面对爹爹这番病容,他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哭个不住,“我不想爹爹离开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回爹爹吗?无论什么事我都肯做。”
办法?花未拂撑着身体拂了拂他耳朵上的碎发,眼神无意间瞥向梳妆台。那张桌子上摆放着虚无幻镜,还有一本黑白色的书。花未拂干燥的嘴唇张了张,柔和地说道:“生死常事,爹爹太孤单了,不再需要那颗珠子了,爹爹真的好想他。”
“我不……我不……爹爹……”久长哽咽着,双手环紧了爹爹,一双硕大的眼睛坠落着一颗又一颗泪珠,“爹爹,你睁大眼睛看看久长好不好?你不能扔下久长一个人啊,爹爹,你抱抱久长,久长一个人真的害怕。”他紧紧抱着花未拂,可花未拂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我跟世言大人是夫妻,无论你对他态度如何,我只希望,在我死后,你能将我送到姑苏,同世言大人合棺而葬。另外,把我的名字从花家家谱上勾去吧,我这一生都在犯错和弥补,莫将这些丑事流传于世。久长,爹爹对不起你。”花未拂的声音越说越低,泪水不由自主地从脸庞一落而下。
“爹爹,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你好好活着。我想看着你慢慢老去,我让爹爹享受和灵华一样的天伦之乐,爹爹,我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还等着爹爹帮我提亲,你帮我提亲好不好?爹爹。”
最后的一刻,花未拂尽力眯眼笑着,身子摇摇晃晃,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他在爱子怀里逐渐失去了知觉。
“爹爹!”花久长伤心欲绝,拼命晃着他,“爹爹,醒过来,醒过来,啊啊!”年纪轻轻的公子扶着床哭哑了嗓子,就此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亲人,“爹爹,你让我背的书我都背会了,你让我处理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你说好带我去姑苏玩,带我去娘亲墓前祭拜,你食言了,我……我认他做我娘亲好不好?你醒过来,爹爹……”
朝忆在后边看着小公子哭得死去活来,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榻上的久长短时间无法从丧父的悲痛中走出来,丝毫没有发觉身后的朝忆在擦干眼泪之后走向了梳妆台。那本黑白色的书本被朝忆扔进了虚无幻镜里,朝忆目睹了这些日子来花未拂的所作所为,心里感慨万千,这本书太过邪门,还是不要把这本书遗留于世了。
花未拂,花家的是是非非牵扯了太多,他尝过生不如死,也曾获得重生。在姑苏的日子里,虽然位同家妓,但那段日子却是花未拂一生中最难忘怀的。
萧世言说过爱他,可他一介死人,一直不懂爱为何物,直到进入了虚无幻镜,见到了未来温氏的庶公子,一笑生花,煞是好看,就像一开始……萧世言也是那样对着他笑的。魄灵珠给了他永生,如果永生之中没有萧世言的存在,花未拂宁可不要。人世间竟不能生相依,那么死则合棺同穴吧,他也不悔有此一生。他在最后之际,只求能在花家家谱上除名,保全花家日后的名声。
秋尽姑苏花未拂,他到底是错了一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