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像是已经完全把过去抛之脑后,温煦地笑着和读者交谈乃至是拥抱的时候,杜少余心里像是被毒蛇缠绕住一般,生出一种隐秘的恶毒想法。啊,凭什么这个人可以过得这么好啊?如果不是他戳破了那件事情的话,她是不是还可以把自己家庭那个美好的假象,继续维系下去?她也不必背上罪犯之子这样的名号,或许,或许还能拥有坦荡的人生。

杜少余控制不住地这样想,她在本子上写下过无数个严歌续名字,又用笔重重地涂抹掉,她偷偷去过严歌续所在的小区好多次,知道对方住在哪里,也看过对方出来散步,还见过对方大半夜的忽然裹着外套端着小碗走到小区里,在流浪猫出没的区域,放下了一碗水煮的鸡胸肉,无知无觉地露出一段白皙的后脖颈,看上去是那样柔弱,而不堪一击,杜少余握着手里的美工刀,在对方离开之后,她把鸡胸肉又撕碎了一些,蹲在旁边看着流浪猫警惕地凑过来吃肉。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在挣扎着想要证明什么。明明就这样堕落下去就好了。

宋宁打破了他们之间沉默的对峙,有些尴尬地出声:“你们俩……好了吗?这……洗手有点久了啊,肉都已经上来了,再迟一点儿回去可能就只有盘了。”

“来了。”贺恒光回头看了杜少余一眼,对方没有再跟上来。

宋宁不解,问他:“你们聊好了?她不一块吃了吗?”

“她不来了。”贺恒光替她回答。

严歌续在包厢里等得都快睡过去了,撑着下巴看着出去三个,回来两个,没有多问,只是拍了拍自己隔壁的位置,说:“这洗手可有够久的啊,怕不是去天山天池洗的手吧?”

“饿了。”贺恒光挨着严歌续坐下来。

“得亏还知道饿呢?这要不饿你俩还得彻夜长谈了是吧?”严歌续示意旁边的服务员可以开始烤肉了。

“聊得怎么样了?不会给人欺负了吧?”严歌续对贺恒光毫无信心,总觉得以小朋友这窝囊性格,很可能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被欺负了,看起来心情没有很美丽。

贺恒光的手指洗手洗的冰凉,骤然捏上严歌续的手腕,严歌续手腕抖了一下,倒是也没有推开他。

严歌续就看着贺恒光一副欲言又止像是便秘一样的表情,维持了半天都没能放出个屁来。大概也猜到了他俩聊了些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是什么好听有趣的故事,你若是想知道,吃完饭等回去了我讲给你听吧。”

严歌续还担心过点得多吃不完,后来才发现是他多虑了,贺恒光和宋宁都非常之能吃,最后还又追加了一份主食才算把这两个人喂饱,反倒是他自己每碟大概就碰了一两片,姑且算是尝了个味。

回去的路上严歌续就觉得自己状态要垮,他精神紧张了太长时间,今天贺恒光出院加上做完笔录,心里刚冒出一点儿尘埃落定的放松,脑子里绷着的神经也松下来,这会儿觉得自己从关节到骨头都泛着酸胀,手心也有些潮热。

宋宁看他闭着眼睛抿着唇,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有点发烧,从保温瓶里倒了点儿热水给他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