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孑抱着手臂踱出步,易笙蹲在水井旁洗碗。
他眼睛不眨地注视着那个背影,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他活了七百年,相识的、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可从没碰到过一个像易笙这样的。你说他傻吧,他又并非那种单纯的痴傻你说他善良吧,这词儿听着又像在骂人。
他如此待我一个一穷二白的臭乞丐,图什么?
蜀孑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蜀孑心大,冲易笙的背影喊了声“又劳烦你了啊”。易笙忙得没回头,但听声音是不介意这么辛苦付出的,道锅里有热水,让蜀孑去洗把脸,早些睡吧。
蜀孑应了个“好”字,真抱着手回屋了。
秋日的白天开始变短,早上太阳也升得越来越迟。蜀孑作息跟着日头走,每天睡到快近中午了才醒,睁眼时总能闻到淡淡的粥香,有时锅里还会盛一只剥了壳的白鸡蛋。
他心安理得吃着不靠他买来的食物蔬菜,他不知道表演一场傀儡戏能挣多少钱,但看易笙每日出门回来都有收获,应该混得不错。
这天,吃饱喝足的蜀孑难得没赖在庙里晒太阳,拿着破碗带上竹棒,晃晃悠悠往镇里去。
芙蕖镇在一片青山碧水间,这里民风淳朴,物产丰饶,所以来这儿养老的乞丐一年多似一年。蜀孑还挑的之前一直盘踞的那面破墙,这里原本每天都窝着七八个乞丐,但奇怪的是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悠然自得的靠墙坐下,两腿一支,破碗一放,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想他当年自请竞争十二斗仙,最后过了天君殿选,被派下凡历劫,干过多少苦累事,当乞丐绝不算最惨的。但吃苦受累他不惧,再苦再难还比得过蟹爪山上修行的那二百年?他只是不安。入主斗仙宫的名额只有十二个,但这一趟被天君派下凡的神仙至少过百,如此激烈竞争下,他还能心想事成吗?
想起这些蜀孑就烦,连闭眼睡觉都没了心情。他耳聪目明,恍然间听到一声清脆的“嘎嘣”,该是有人给他扔钱了——不多,一个铜板砸碗里,连朵浪花都激不起。
蜀孑没睁眼,就着这动静琢磨起自己今后的未来。易笙那句无心的话问得没错,他后面难道还要这么继续沿街乞讨当个臭要饭的下去?历劫也有终点,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回结束后还有没有别的劫数,天君该把他们召回去宣布结果了吧?
日头开始西沉,离晚饭还有一小段时间。蜀孑突然想回去做饭,他手艺凑合,这段时间一直是易笙照顾吃喝,连洗完澡换下的衣服都不嫌弃的代他洗了,说什么他身体还没好痊,碰不得冷水,反正洗一件也是洗,洗两件也是洗,就别都沾手了。
占人家那么多便宜,做顿饭回报一下也是应当。蜀孑这么想着,收了破碗和四个铜板,先拐去菜场提了两根萝卜一把葱,庙里还有一点剩的野蔬,混巴混巴弄个汤,晚饭就这么对付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