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敛眉注视于他,脸上八风不动,神情冷峻,片晌后一声冷笑,问:“你是仙,他是人,你们能厮守多久?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够不够?然后呢?”
蜀孑被他戳中了痛处。
厮守,厮守。相比三五十年,如今易笙的病况能撑多久他都不知道,法相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将易笙医好他也不知道。蜀孑双眸微颤,哑声半天,突然道:“陛下,阿笙他病了,您有办法医治吗?或者让我去找药君,请他赐药,可以吗?”
“不可以。”天君干脆地拒绝他。
“为什么?!”蜀孑大着胆子顶了一句。
“卿家那么会说凡间的箴言俗语,当听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君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折一枝柳条将长发挽住,更显仙风道骨,边走边道:“每个人的生老病死都在命簿上载明,你的阿笙病了,殊不知那是他命里劫。无论此劫闯不闯得过,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旁人岂能擅自更改?”
“那要是……”蜀孑不甘心,天君这话分明是故意针对,他一定有办法救阿笙,只是不肯而已。蜀孑沉了沉心,不想再拖,开口道:“要是微臣愿以自己这一身的修为换取陛下怜悯,求赐一份良药,救阿笙一命,让他此生得以平安终老——陛下可否应允?”
“你你你,你这疯子是真疯了!”孔暄忍不住咆哮。
“你住嘴。”天君神色平静地打断了孔暄,再度看向蜀孑:“你要散尽一生功业修为,只为一个凡夫俗子。蜀孑,这是你一时头昏做的选择,还是深思熟虑的答案?”
蜀孑视死如归般迎视向天君,答:“臣深思熟虑,万死不悔!”说罢,举起左手对天起誓:“只要陛下应允,臣即刻就可剖出灵元,散尽修为法力,从此后愿以凡人之躯活命于世,再不惦念做神做仙半分。”
“好,好得很。”天君放声一笑,抬头望了一眼九重天上的烈日金光,须臾,回眸道:“看来还是我为君太过仁慈了。蜀孑,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敢与我这样谈条件做交易。你要拿修为换你的阿笙一世平安,也得看天法允不允。本君不会答应你任何,但你犯的过错却一刻也别想逃脱。从今日起,你身上的伤将每日交替发作,一日重过一日,直到你幡然悔悟,滚回天宫认错为止。”说罢,一缕金光华然骤现,宝镜倏地裂成两瓣,跌落在泥地里。
“……”孔暄大睁着眼睛看呆了,一时竟找不到说词。刚缓过一点神识,却见蜀孑背上忽地一片血红,原来是那些久远的鞭伤不知何故突然一道接一道的开裂,不消半刻便全崩开了。
蜀孑疼得倒地抽搐,脸上死白一片。
孔暄哪敢犹豫,跳起来扛着人进了屋。简陋的小院什么都没有,屋里仅剩的一点药渣也不用看了,肯定是蜀孑找大夫随手抓的。孔暄怒其不争恨其不力,将人安置到床上,在衣袖里左掏右掏,只摸出半瓶止疼的药丸,还是他前些日子牙疼找药君拿的,不知管不管用。
还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吧!
孔暄把药丸喂蜀孑服下,边喂边骂:“我让你逞能,厉害坏了吧!得意极了吧!天君都敢忤逆顶撞,你是真把自己当猫妖了,九条命等着陪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