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安清玄笑了起来,笑到不住闷咳才停下,嗤笑:“呵,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花千宇静默,不再回嘴。
怕死吗?原本该是不怕的。他生来便期盼轰轰烈烈的一生,在艳阳中盛开,又在最璀璨之时坠落,在时间的洪流中划下最耀眼的一笔,因而得以永生;他见惯了生死,脑中刻着千千万战友的名氏与面孔,埋葬他们时,对着亡灵立誓一生不忘,转身面对的又是无尽战场……
原本该是不怕的,可当马戈的头颅被利刃割下,当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当数只重箭破空对着他的脑门射来时,他却吓得难以动弹。那时,他想,他还没能与安明熙白头偕老。
他有喜欢的人,因为那人,他不再想象最漂亮的死法;因为那人,他无惧平淡与衰老。
不闻回应,也见不着对方表情,但安清玄猜测花千宇是退缩了,于是进逼,说:“非他不娶?你敢提亲吗?几句儿戏,连你都不当真,你以为对方会放心上吗?”
刺骨的寒意自背后蔓延,花千宇的心提了起来,甚至不住打了冷颤。
他有说喜欢男人的勇气,却缺乏在安清玄面前承认喜欢安明熙的底气——说了的话,安清玄会怎么做了?革职?处斩?抄家?发配边疆?他们间的事,安清玄显然早已知晓,既然没有因此处决他,甚至让他接任“上将军”一位……也许没他想的糟,也许不会牵连父兄,但他大概再也见不着安明熙了。
“我……爱慕四殿下。”少有地、不带脑子地,他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随之很快后悔,因他说出这话并非衡量好了所有情况,只是单纯地想为安明熙付出点什么……他是恶劣的胆小鬼,不曾为二人的未来付诸行动,只寄望安明熙能朝他想要的结果行进。安明熙会为他丢下一切千里跋涉,可他却以责任之名放安明熙一人回京独自面对——他想要“伟大”,想要盛名,他把这些东西排在了安明熙前面。
他总在衡量。
他说了,当着天子的面以言语轻渎皇子。
这样的付出是有价值的吗?明明什么都换不来,他却以性命做代价——这算付出吗?仅是如此便算作付出吗?他未免太自以为是,不过是做了想做的事,竟把事算在了安明熙头上……
只是说了想说的话。
悔意消退,花千宇把腰挺得更直,眼神也越发坚定,他对竹帘后那令人畏惧的存在重申:“我爱慕四殿下。”
纵使殒身,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