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家后,姬慕清便不顾众人询问,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间里燃着安神的熏香,他蜷缩在床角,扯着被褥不止地颤抖着。
十年枯骨路,无尽的杀戮今世还未发生,却是实实在在地刻在他的记忆深处。床头的铃亦被不安地震响,虽只有一瞬,但还是唤回姬慕清逐渐恐慌的神思。他小心翼翼地把铃取下。
这铁铃是重铸的,其前身是一支镞,曾经深扎进姬慕清的左臂中,在他十二岁时把萧北辰从刺客手中救回的时候。
那时他们藏身在一间偏远小村庄的茅屋中,外面的风吹得格外急,仿佛随时都能将屋顶掀翻。
他的左臂流了很多血,就算是轻碰一下都能疼出一身汗。黑暗中,他听到极轻的呜咽声,便转头靠着微弱月光瞧着身边的人。
那是他为数不多见着萧北辰哭得那样惨,直直地跪在一旁,两眼泪汪汪的,只道着:哥哥,我连累你了。
后来他久等不到援兵,就决定赌一把,发放一支代表上阵冲锋的旗花显示位置,赌刺客先发现他们还是援兵先赶来。
他们最后赌对了。
再这之后,这种旗花便有了只属于他们的意义,那便是:我们一起,无问前路。
良晌后,姬慕清终于平复了心情,他轻摇着手里的铃,想了片刻嘟囔道:“小时候还唤一声哥哥呢。”
这夜雨下得急,姬慕清立于案桌前信手写完了奏折,他复看了几眼,才郑重地印下私章。
有了前世的经历,今世各方的动向他大多都能掌握。赤金国位于西面荒凉之地,虽这些年国民勤劳开垦,但终敌不过天生极端的条件。相比之下,东乾国则会富饶许多。
过去多年,东乾国也想过施于援手,但条件是赤金国需得归顺。而这个在黄沙中钻出来的“角腹蛇”哪会轻易被降服。
姬慕清感叹了几声,明年这片天地便会降下大灾,与赤金国的战事也会开始打响。这战多半是不能避免了,他突然决定到:前一世他将完好无缺的天下还给了萧氏,那今世便用自己再次亲手拼下的江山为聘。
第二日朝会之上,姬慕清一如往常静静地呆在一旁。权臣间的唇枪舌战他向来是连听都不想听的,更别说是春闱刚歇,各党着急安插人手的时候。
姬慕清悄悄抬眼去瞧萧北辰,发现那人倒是一脸漠然,不过姬慕清还是能瞧得出,他在细细观察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