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郎母子两个稍作平复,一转身,遽然发现狗狗儿已睁开了那双迷人的大眼睛。
“娘。狗狗儿醒来了。”
三宝郎旋身奔至炕前,又那么脸对脸地看着她···
其实,胡雪儿早就醒来,一想到昨晚,那个叫三宝郎的少年,心里不禁弥漫抹抹淡淡的羞涩。此刻,当四目相对,初来人世的第一次凝眸,好为难哎!若非一张红皮敷脸,真真让雪儿情何以堪?
她扭扭娇躯,放胆凝视三宝郎,乍脱稚气,渐带阳刚。面如冠玉,发似清霜。目郎朗兮,寒星一点;眉舒舒兮,月映澄塘。额角方广,气质轩昂。丹唇皓齿,鼻直口方。一言一行之间,挥洒三分英气;举手投足之时,尽显儒雅高致。
胡雪儿心里暗道一声奇!自古言,寒门出才俊,白屋致公卿,此话过不凭空。
她想起昨夜醉酒之时,与他肌肤相亲的片刻温柔,此时四目相对又会生出多少缠绵悱恻?胡雪儿怎会想到,从此生生世世,怕是再也难以割舍得掉!
是的,谁能知道,一次凝眸,注定几次温柔?
红色的狗狗儿,胡雪儿芳心几次运转,盘算着该以何种方式,开口讲明身份。
三宝郎不说话,只是看着风雪之夜,倾情相救的狗狗儿,心底涌出缕缕难以说清的天然亲和。
窗外响起呼啸的风声,呜呜如龙吟,啾啾似凤鸣。旋而,风声鹤唳悚人胆,虎震山岗摄兽魂。
凛凛朔寒,一股股,从门缝,从窗隙逼将进来。三宝郎看看娘亲,娘亲眉头一紧,面现难色。瞥一眼灶前不多的木头,他知道娘亲担心的是什么。
“娘,你到炕上陪狗儿暖着,我打柴去。”
说罢,收拾刀索,拖着小爬犁,拉开柴门。傍晚里,一头扎进呼啸的朔风··
娘亲一手拿着皮袄,还未来得及披上爱子的肩头。无奈,立在门旁。
风雪里,传来三宝郎的回声。
“娘,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回去吧--”
坐在炕上的娘亲,看着红狐温婉可人的模样,心里盘算着,如何对爱子挑明?他们的相遇究竟是吉是凶?
炕下头的胡雪儿也是思绪万千,相聚日短,总不能老是以这幅模样,面对天性纯朴,心地善良的母子两个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天完全黑下来,啾啾朔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三宝郎不住往灶膛里添柴。屋外,寒天彻地;屋内,温暖如春。
娘在炕头上,就一豆油灯,为爱子缝纫。灯火微微,映照着三宝娘安静祥和,沧桑仍不失俊俏的脸颊,笑意从眼角儿荡漾舒展。
炉膛里的柴火,把三宝郎映得粉里透红,一双朗眉轻扬向上,偶尔眉峰耸动,似随焰火跳跃。就炉火之照耀,他右手添柴,左手执书。时而沉吟,时而低声诵读。
通窍全凭好麝香,
桃红大枣老葱姜。
川芎黄酒赤芍药,
表里通经第一方···
胡雪儿转动美瞳,看着屋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什,回想这母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享受着人世间短暂的温馨。竟觉得五体绵绵,春意盎然。难道,这就叫作家?
是了,书云:国课早完,虽囊橐无余,必家有至欢;又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胡雪儿陶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