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神魂破碎,模模糊糊听了嗔这么一说,毫不犹豫就跳下了轮回台。

不为赎罪,也不为重新做鬼。她只想忘记一切。

所以每一世轮回,神魂睡去时,是她最期待的时刻。与这宁静的安眠相比,裂魂之痛算什么?

可这回她偏偏醒着。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具肉身就要死了。

曾弋飞快将周身上下感知了个遍,确定这具肉身肢体俱全,既无堵不上的血窟窿,也没横七竖八的刀伤,显然并非濒死之际——那就说不通了。

投胎这个技术活,她早已干得十分娴熟,花草树木飞鸟虫鱼、山间走兽人间娇娥,世间活物全都体验了个遍,回回皆是投得干脆、死得从容,不推脱不逃避。

上回被百鬼撕成碎片、再上回摔下悬崖脑浆迸裂、再再上回被乱刀砍得血肉模糊——她说过什么吗?还不是兢兢业业,照跳不误。

细细想来,这会投胎也与往回一般,别无二致,不该出错。

——该不会是……和尚可怜她世世死相凄惨,让她生生将一个好端端的凡人给夺舍了吧?

一念及此,她“腾”地坐起身来,再睁眼细看,周遭一切尽皆陌生,毫无印象。青烟将房中一切熏得云里雾里,只有那挂在衣架上的凤冠霞帔,火红如云,烫人的眼。

还是个新嫁娘。

她只觉一阵牙疼,连带着额角青筋也跳起来。

见她醒来,破锣嗓子一声令下,满屋大戏终于收了场。

烟雾徐徐散去,曾弋双目扫过,但见床前站着个红领皂袍的道人,面色苍白,胡须零落,一看就是体虚之状。

隔着团团白雾,门口依稀站着个身形宽大的簪花老妪,身侧则是个绿衣少女,皆看不清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