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道黄色身影从人群中走出,随即有个着白衣的女子与其错身半步,同行而来。黄衣俏丽,白衣温柔,两人站在人群之前,便如戈壁荒漠中突然开出两支明艳花朵般。

店家稍怔,一时想不到自己是何处得罪了这两位神仙。

只听那黄衣女子又道:“你家的酒,就不该叫‘娑婆引’。”

神仙呐,店家心头苦涩,这全镇上上下下十来家卖酒的,哪家不是给自家酒起这个名字。但凡来买酒的,心里都清楚自己买的是什么,绝不可能指望喝到真的“娑婆引”——八十多年过去,姚家都灭族了,哪儿还有真的?这道理三岁小儿都能明白,怎么就让他一天遇上俩!

“这位姑娘,适才小老儿已经说了,”店家只好继续赔笑,“八十年前的‘娑婆引’乃姚氏仙家所酿,姚氏惨案之后,我们……深蒙恩惠,心存缅怀,故此后凡碧勒镇出产的酒,均名‘娑婆引’。”

黄衣女子皱眉摇头道:“不,不是这个道理。娑婆引本是姚家所酿,那名字,就只能姚家所有。你们……深蒙恩惠也好,心存缅怀或是其他念头也罢,都不该再叫这个名字。”

店家心头一滞,心道不好对付啊这姑娘,什么“心存缅怀或是其他念头”,简直伶牙俐齿牙尖嘴利。

思虑片刻,店家只好道:“姑娘,感怀之心是其一,所求者众是其二,姚家酿酒技法核心乃仙术,我等凡人自是不会,但施法之前的所有工艺,却是完全一致,没有半点差异……”

“不,不是的。”黄衣女子又再摇了摇头,遗憾道,“你怎么还没明白,不是技法一致就可以叫这个名字,也不是心怀感念就可以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标志,它只属于姚家。除了姚家,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用这个名字。”

她铿锵有力地讲完这段话,自觉满意地看了眼身侧的白衣女子。那女子一直未曾讲话,只是静静聆听,脸上并无表情。片刻后,似是注意到了呆立一旁显得分外尴尬的负剑男子,目光变得有些冷冽。

店家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十分为难地摇了摇衣袖,终于道:“实不相瞒,我们叫这名字,也是当初姚家允了的……”

“不,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说,姚家谁,何时,何地允了你们?”黄衣女子掷地有声地发问。

曾弋站在人群中静静听着,莫名生出一丝熟悉感。曾经她也是这般,不管不顾,定要将道理辩个明白。虽不如这般咄咄逼人,却也着实令太常和先生费了不少心。

我从前怎么有那么多道理呢,曾弋想,那般洋洋自得,自以为天地真理尽在我手,非得到所有在乎的、看重的都失去了,才知道凡是不能亲行的道理,都是无力无用的废话。

黄衣女子又要开口,突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惊叫:“来了来了!!他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