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弋原本以为他是被酒香所吸引,却见他僵硬地蹲下,又俯首凑近一处碎片嗅了嗅,动作看起来十分迟缓,神情却有些可怖。

不妙,有血。曾弋心道。正在此时,刚才被捂住嘴的小儿不知怎地挣脱了家人的大手,一时间大口抽气,瞬间哭出声来。

刚才慌乱间,这小儿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被那酒坛子碎片割破了掌心,憋了许久,又痛又惊又怕,再也忍不住,便号哭不止。

街中之人又僵直地站起身,发出着魔般的嘶吼声,便要向那小儿躲藏处去。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躲在小儿附近的人呼啦一下全奔逃开去,只有那小儿父亲还抱着他,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小儿经这一吓,哭声变成了抽噎,圆睁着双眼看着渐渐逼近的身影。

“快跑!”一道身影从旁斜扑出来,紧紧抱住那破破烂烂又凶性大发的人。曾弋收回了伸进袖袋的手,定睛一看,却是梁力千。

他额上的伤已痊愈,手还是干瘦,却已经恢复了正常肤色。那父亲已腿脚发软,被梁力千一吼才拼命撑起身,挪出几步。只可惜那乌衣怪凶性已发,又岂是一个瘦弱的梁力千控制得了的?眼见他双手如爪,就要往小儿身上劈去。

曾弋指尖已触及袖中浮生鼓,踌躇间忽听身后风岐道:“他已是非人之物。”顿时不再犹疑,取鼓便击。

空旷的街道上响起了两声急促的鼓响——咚咚!

梁力千怀中抱着的人顿了顿,挣脱了他瘦弱的臂膀。鼓声随后变得轻捷灵动,像脚步点在草尖,又如风声马蹄声交汇,盘旋向前。那人泛着银光的青白面颊竟变得红润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大街,循着鼓声而来。

周沂宁嘴里含着尚未嚼碎的糖画,含混不清地喊了声:“西——叔?!”

曾弋边敲边退出风筝店,引着街中僵直摇晃的身影向人烟稀少处去。谢沂均反应过来,打前去探路,曾弋便循着他的指挥,一路将那凶神引向西边小巷。

风岐和周沂宁一左一右地跟在那凶神身后,以防他突然暴走伤人。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个一瘸一拐的瘦弱身影——正是梁力千。

无人小巷左右都是高墙,前后并无闲杂人等。曾弋停下脚步,引着他一点点挪近,左手指尖点着鼓面,右手从怀中抽出一张纸符,啪地一下贴在他额头上,随即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那凶神被定在原处,脸上红润褪去,神色间竟流露出些许仓皇落寞来。他低头看着曾弋,眼珠黑白分明,却并无神采,看上去比周沂宁的纸皮人好不了多少。

不是,这双眼毫无灵智,不该是那无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