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幸随即落地,一手背在身后,长剑上尤带寒芒。
他垂目端详正支着胳膊爬起来的瘦弱少年,片刻方道:“明日你只会摔得更惨。”
曾弋半坐起身,挥手止住前来搀扶的青桐,笑道:“你如何知道?”
殷幸不吭声,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气闷。他身子微侧,右手一挥,欲将长剑回鞘。
这小子真是烦人而不自知。
也不知道是他爹从哪儿带回来的“故人之子”,两月前出现在他家中,三日不到便打着“表弟”的旗号,以求学为名跟着他上了沥日山。
上山那日殷幸其实对他还有些怜悯。
殷幸时年十六,在沥日山已念了一年学,入学时很废了一番周折。只因这沥日山上的沥日堂,乃名动天下的乐妄先生所创,门下学子以修行济世为要,仙门百家,世间贵胄,皆以师出沥日堂为荣,乐妄先生因此一度被奉为“圣师”。
做了圣师,收徒也就有了讲究。根骨不佳者不收,声名差者不收,浪荡子不收,匪盗不收——世人传说乐妄先生有“四不收”,被先生拒之门外者,不仅失掉了聆听当世圣师教导的机会,更会因此被划入以上四类,成为全天下皆敬而远之的笑柄。
殷幸拜上沥日山时,方知这位乐妄先生只有“两不收”,概言之,即“想不收就不收”。当日殷幸连乐妄先生面也没见成,只有一名学监在门外守候,束脩被他原封不动地推了回来,只挥挥手道:“先生不喜着锦袍者,公子请回。”
待殷幸找个僻静处跟家童换了青布衫上去,又见一行数人围着学监,正在大门外讨教。其中有个方脸高个儿嗓门格外浑厚:“为何不收我?我裴家世代清修,行端影正,哪里不妥?”
学监道:“如此凶煞,不似修行之人。”
那高个儿闻言,正待发火,又觉正应了“凶煞”二字,生生把火气吞进肚子里。
学监又道:“这位公子,可要拜入我沥日堂?”原来他目光一扫,发现高个儿身后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家童。
家童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拜道:“不敢不敢。”
高个气急反笑,道:“我道这沥日山上看重的是什么,原来还是靠模样蛊惑人,廷玉啊,先生看上你了,还不快跟先生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