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它送给你,我和青桐不在的时候,就让它陪着你、护佑你,怎么样?”曾弋一手举着另一个面具挡在脸上,说完拿开面具,露出了后面那张眸如星辰的笑颜。
阿黛拿着面具,像是陷入了回忆,良久才小声道:“可是殿下,我不想被保护啊。”
“我也不想。”曾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来了?还大晚上在我房里?”
阿黛像是才记起来有要事在身,她起身走到屏风外,将放在椅子边上的箱笼打开,从中取出件泛着淡淡光泽的玫金色外袍出来,双手捧着走回屏风后。
“两个月后的祭鼎大典,”阿黛道,“殿下,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曾弋拖长声调“哦——”了一声,像是浑身脱力般躺倒在床上,一年一度的祭鼎大典,是天祝国自开国以来就有的传统。传说五百年前,天祝国国主还是个边关守将,当时天下战乱,群雄并起,中川一带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白骨累累,一群流民便携家带口,一路流亡到当时的守将、后来的天祝国国主守军驻地,国主见生灵涂炭,心有不忍,便率兵一路护卫,到了如今的天祝国境内,在皇城所在之地见到天降异鸟、蓬生莲花,就在此暂时休整。不料,数日后蓬草被天火燃尽,莲花旁的石台上,竟有一尊宝鼎。
“宝鼎?”年幼的曾弋好奇询问,“什么样的宝鼎?”
父王摸摸她的头:“无咎鼎。”
曾弋重复道:“无……咎?”
“是,”父王道,“于是你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就决定在宝鼎附近扎根,开垦荒地、疏浚河流,慢慢就有了村落,随着流亡至此的人越来越多,村落变成了小镇,小镇又变成了城池……”
“……城池又变成了国都,为了感谢上天的恩赐,我的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就以天祝为国号,将皇城建在了此处。”光影流转,皇城内的柳条生生灭灭,少女曾弋站在父王身前,重复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对话。
她穿着玫金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繁花朵朵,雏凤绕飞,祥云缭绕。父王坐在王座上,含笑点头。他还是当年给小曾弋讲天祝国建国传说的模样,面目英俊,目光炯炯。
然而他将祭典的重任交给了曾弋。“父王已经老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万千子民,将来就要交到你手里了。”
青烟袅袅间,曾弋跟着殷太常一步步围着宗庙里那个灰不溜秋黑不隆冬的半人高的无咎鼎转圈,转到快十五圈的时候,她一时走神,差点踩上了殷太常的衣摆。她记得殷太常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祭鼎关乎国运,怎么能掉以轻心?
总而言之,祭鼎仪式是极为繁琐、极为复杂、极为枯燥的,比之更难熬的,便是随后而来的大□□。为了与子民同享天祝之福,主祭之人还要坐在仪鸾之上,绕整座皇城一圈,沿途接受万民朝拜。
“啊……”曾弋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八月正是热浪翻滚的时候,她坐在仪鸾上还好,倒是苦了街头巷尾簇拥而行的黎民百姓。还有那些抬着仪鸾前行的宫卫,汗如雨下,额面发红,当真是看得曾弋心焦。
就为了一尊看不出面目的鼎?她揉了揉眉心,想起皇城中那些期待的、热切的、兴奋的面容,奇怪的是,这些面容只有神情是清晰的,面目却模糊得如同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