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太宗?”

“不,我是说历任皇帝。家学……原属史家,是以老朽自幼时便对历代皇族旧事略有所知。我仔细对照过历朝皇帝的起居注,发现每一任皇帝,在诞下太子前,与诞下太子后,皆判若两人。”

“……”

“我怀疑,无诸国师并没有死。”

曾弋不由得侧头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封远讯一眼。

他发髻整齐,但其中已白发丛生;他神情凝重,面上却已难掩暮年之色。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在书斋里度过了他沉寂的年少,在朝堂上展示过他的满腔抱负。然而他此刻坐在这里,正在试图游说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再将他带入凶险莫测的沙漠鬼城,只为了——

“封大人所求,只是一个真相?”

封远讯点头,看着曾弋,“家父在世时已发现端倪,只是那时他已年迈病重,临终前才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本立志著书,无意朝堂,”他笑了笑,其中苦涩滋味已随岁月风沙变得淡然,“但家父临终所托,终不敢忘。我历经两朝,惠帝……与前人记载分毫不差,亦是在册立太子后便性情大变。”

想来他口中的“惠帝”便是上一任皇帝了,曾弋揉了揉眉心,这后世皇家之事远比她身为公主的时候复杂。她投胎的那几世里,说书的除了讲才子佳人你侬我侬的故事,便是改名换姓的宫闱秘事,直听得她两眼发直,耳朵竖起,对故事中人的酷烈与残暴叹为观止。

像她父王那样的,的确是再没有了。

封远讯又道:“如今新帝登基不久,不日便要册立太子。新帝他……勤政爱民、仁慈敦厚,江山社稷在他手中,我等死可瞑目。为此,我愿在无诸国师卷土重来之前,找到真相,打破诅咒,让妖道不能再惑乱吾皇。”

一个本立志著书的人,是如何因着父亲的期待和对天下的责任,走上了自己本不喜欢的朝堂,一直到白发苍苍,仍不惜为之身犯险境?曾弋心中升起一丝悲悯,她想起了殷幸。

当初他也是为了还天下安宁,才放下了入朝的志向,转而成为一代道法宗师的么?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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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千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意思。郁氏灭了天祝国,按理说这是令弋公主的死敌,不去找他们报仇已经很宽宏大量了,犯不着还要为他们家那档子莫名其妙的事身犯险境。

“殿下,就算有诅咒,也是郁氏自己造的孽,管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