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正在热气中迷糊,闻言倒像惊了一下,清醒过来:“说今日城中进了会使妖法的和尚,将那卖水的一家都杀了,二郎,我们还是进屋去吧!”

“我听到的却是一个抱着小儿的黑衣妇人,那小儿正同我们小宝这般大,你说……她该不会是抢了谁家的孩儿吧?”

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天井上空透出一丝不祥的气息,赶紧抱起小儿卷起草席进了房中。

夜色中,将离抱着宝儿凌空而行,口中道:“和尚,你为何追着我不放?这城中妖魔鬼怪不止我一个,你放着那些不管,单单追我作甚?”

了嗔紧随其后,僧鞋踏过民房的矮墙。他沉声道:“我为渡你而来。”

“你太执着了,”将离突然停住脚,在半空中转身看着近前的了嗔,轻轻勾起的红唇边,一粒朱砂痣殷红如血,“你这么执着于渡我,可是对我生了心魔?难怪你说不能相渡,何以自渡——你告诉我,要怎么破这层障?不如……我帮你啊。”

“我帮你啊”讲得婉转柔媚,约莫是在忽沱河呆久了,每个字都含着水汽。

了嗔陡然停在半空,道:“宁安……先师赐我这一法号,我从前不知何意,如今见你,我才明白。”

“哦……?”将离的声音微微上扬,像她飞起的眼角一样轻俏,“我从前,与你认识么?”

她抱着宝儿,又再袅袅靠近,每问一句便逼近一步,“你我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是曾春宵几度相许一生?抑或欺了我负了我毁我一生?你法号名何?”

“贫僧法号了嗔。”

“了嗔,”将离一字一顿地念道,“了却嗔念……”她笑起来,宝儿在怀中攥紧了她的衣襟,一双眼紧盯着了嗔。

“可我没有嗔念啊。”她矮身一转,退到了嗔身后,“我无有期待,不生妄念,无爱亦无恨,怎会有嗔念……哈哈哈,和尚,你找错人了。”

了嗔回身悲悯地望着她,“宁安,若无嗔念,你为何在忽沱河徘徊不去,百余年来……”

“那是他们自找的!”将离面色一冷,脱口而出,旋即又换了脸色,柔声安抚怀中宝儿,“和尚,我是鬼,你听过不吃人的鬼么?一只鬼若是不吃人,做鬼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便不做鬼,让我送你入轮回。”

将离大笑退远,“和尚,天真啊。我若能入轮回,还用你来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