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就住在佛塔边。她在极乐背上,清晰地听见塔檐上铃铛的阵阵回响。

“叮铃叮铃——”风卷着它们,从它们口中讨要永恒的安宁与平静。

铃铛们在风中齐齐回应,曾弋在渐渐远去的响声中听见了一丝悲悯。

每三日诊治一回,每回三副药贴。冰凉的药贴敷上她的双眼,随着她入梦而变得滚烫。

像血的温度。

她又一次坠入了噩梦中。药贴似乎有种奇怪的作用,总令她在入睡后一次次面对那些此生都不想再面对的场景。一开始她一入梦便会立刻惊醒,极乐便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时不时用手将她双目上敷着的药贴轻轻固定——她很快就会重新再进入梦乡。

如此反复,夜夜不眠,他却丝毫不见困顿。在混乱的梦境里辗转的曾弋并不知道,那些噩梦般的回忆,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面对。

这一晚也是如此。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目,让她在梦境中渐渐平息下来。极乐守在她身侧,伸手轻轻捋开她被汗水濡湿的发梢。

“父王……”他听见曾弋在梦中喃喃道,“我错了……”

她的声音在夜色里细如蚊蚋:“对不起……”

极乐扶住她双目上药贴的手有些微的颤动,一双凤目在沉沉黑夜中暗得吓人。

“是我错了……”

曾弋醒来时发现双目上的药贴已经被取走了。昨夜的噩梦依然是空茫一片,好像所有过往都被时光擦了个一干二净。

极乐如往日般端着水走进来,曾弋已经换好了衣服。

“怎么了?”他看着曾弋,发觉她与往日有些微不同——好像那具透明的外壳,终于到了可以一击即碎的时刻。

“极乐……”曾弋朝着极乐道,“要是有一天,我既看不见,也记不住,变成了一个废人,你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