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燕来虚浮的脚步声消失在甬道尽头。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两手抱在胸前,一张脸上尽是不悦的神情。
“净空,你这话要是让吾主听见了,恐怕不大妙啊!”
“老僧时日无多,讲话直接些,想来也无妨。”净空趺坐原地,一动不动。
“你们一个二个都说自己时日无多,怎么,合着等着我收拾残局啊?先说清楚啊,我可没这本事!”
落日下了山,此刻佛塔的窗棂中撒下的是黄沙中森冷的月光。月光照在说话人的脸上,平日里瞧着平平无奇的李大满,不知哪里起了变化,此刻面上却生出一丝奇异的艳色来。
他眼尾变了形状,是与极乐一般微微上翘的模样。只是那眼珠却非墨蓝,而是火焰般的红。
“非不能也,乃不为也。”净空了然道。
“瞧你说的,跟我贪生怕死一般。算了,说也说不过你……方才这个不是你要等的人?你明知道他下不了手,还打发他去?”凡人李大满靠在岩壁上,望着齐燕来消失的方向。
“事不到临头,都不好说。”
“啧……就算他下得了手,吾主能让他得逞?”李大满转身看着静坐黑壁前的净空,不知不觉间,这和尚又老了几岁。
“阿弥陀佛——”净空不答,转而问道:“他还是不肯涅槃么?”
“不肯。”李大满的声音沉郁起来,“我讲也讲不通,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勉强不来的……横竖大家都守在一处,真有什么一起担呗!”
“咱们也……守不了多久了。”净空颤巍巍的声调里带着一丝寂寥,“命数已定,唯有尽力而已。余下的,只能交给天意了。”
李大满手中托着一片绒毛般的细羽,在掌心间颠来颠去,并不吭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明暗交错的窗格里勾勒出一道奇异如鸟般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