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位大人物,沈医生不是没考虑过,然现实给他击垮式的一锤。
萨帕金医生从不缺患者,沈医生既无财亦无大权,他就算动用自己全部的人脉交际,也很难排上号。
见沈医生犹豫不决,祝音开始说出自己今日的目的:“您说巧不巧,我家栀小姐的母亲,恰好与萨帕金医生有交情,转眼要入秋了,您肝癌晚期的儿子怕是等不了太久吧?”
说到后面,祝音的声音越来越轻,好似是真的在伤感惋惜。
可她藏在镜片下的眼睛分明平静无波动,仿佛娓娓叙述的,只是一场虚构的悲剧。
沈医生怔了一下回过头,看见祝音就站在楼道口,面无表情的脸庞像冬日的冰雕,有点柴的小骨架支撑着宽松的薄风衣,灯光照射在她方框眼镜片上,使她添了几分冷漠无情的感觉。
很显然,她是
在警告他。
沈医生步履微乎及微地后退一小步,额头有细汗渗出。
他心知肚明,祝音说得就是今晚这事。
就算他再有眼无珠,刚进屋时,木杳栀对床上那个女人流窜的感情他不会看错。
近两年,木杳栀的外公黎总在手握大权的同时,也帮她物色了不少外孙女婿候选人。
木家富贵,黎家权势,多少人眼巴巴的瞅着,想跟他们攀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而木杳栀便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娶了木杳栀,从而在木家与黎家有一席之地,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方式。
黎总终究是老了,早些年的内战枪声、刀山火海,让他晚年时愈发的追求安稳,期盼着含饴弄孙、阖家团圆,也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理,人老了便会像小孩子,喜欢热闹无可厚非。
只是他终究还是疼爱木杳栀的。
也许是她当年以性命威胁的反抗,给黎总留下了惶恐,不然以他的手段,为巩固自己地位,完全可以强行逼迫木杳栀与他人联姻。
木杳栀回绝过多少名门家的公子,黎总夫妇在背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多少口气,沈医生作为黎总曾经的左膀右臂,是一清二楚。
沈医生很明白,祝音传达的就是木杳栀的意思。
木杳栀是想保护那个女人,在自己未长全足够羽翼前,不能将她公之于众,成为众矢之的。
国内的器官捐献登记系统近些年才起步,并采取双盲制度,尤其他的儿子还是罕见的rh阴性血,无法通过亲属间移植,导致寻找和配型的过程无限漫长,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终于在今年,他等来了opo数据库受体配型符合的通知。
可谁来做这个手术又成了难题。
身为一个父亲,却只能眼睁睁目睹孩子日渐消瘦憔悴,到最后喊不动一声爸爸。
每每这时,他都心如刀绞,同时无比怨恨自己,怨恨自己为什么当年选择专研内科?
而他急需换肝的儿子所盼求的萨帕金医生,便是木杳栀给他的“封口钱”,也是今后希望他能站在她同条船上的“贿赂费”。
沈医生喉间闷笑了声,显然是接受了这个等价互换。
每个人都有软肋,他妻子难产用命换下的儿子,就是他的致命弱点
。
他目光隔着墙,望向木杳栀所在的方向,短暂的停留后他便慌张地垂眼。
“祝助理,替我谢杳栀小姐,更谢谢萨帕金医生,是她,给予了我的孩子二次生命。”
沈医生说得很真诚,完全体现了一个慈父的救子心切。
得到想象中合意的回答,祝音紧绷的脸庞略有松懈,态度也紧跟着好转:“沈医生是个聪明人,做的也一定会是聪明事,令郎定能朽木逢春。”
沈医生真诚接受了祝音的祝福,颔首道:“那我先回去了。”
“沈医生慢走,后续我会联系你的。”祝音浅淡笑了笑。
沈医生身影单薄,消失在电闪雷鸣的夜色里,就跟来时一样。
他坐进车里,手抖地连插了几次钥匙,才慌乱将车启动。
人人都道黎总的大儿子最像他,可沈医生却觉得,脾性跟手段最像黎总的,分明是他眉眼熠熠有光的小外孙女。
笑时朱唇皓齿、一代佳人,不笑时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两幅面孔的人是最令人生畏的,因为永远不知道她对待你时会换上什么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