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商昀州头疼道,“但我没有提及他妈妈的问题……我怕加重他们的矛盾。”
“所以他不会听,只觉得你不可理喻。”冬青说,“小州,真的,这么多年以来,你很少会给我讲你和朋友之间的负面故事。我就听过几个,比如和你一起玩游戏的放了你鸽子,还有你高中体育委员总想找你约架这种事。”
“那都不算朋友。”商昀州说,“塑料关系,没了就没了。”
“那这么多年,你和你其他朋友有吵过架吗?”
商昀州仔细回忆:“有。”
“你怎么处理的?再也不联系了?”
商昀州一顿:“……你怎么知道?”
“……”冬青沉默了一会,“要不是你爸争你争得太厉害,我绝对不会把你留给他——我问你啊,你把你的朋友摆在怎样的位置上?”
“正常位置吧。”
“你是认为,如果是有原则性的问题,那么就无话可谈;如果只是误会,总有一天能解开,所以就放任不管对吗?”冬青说,“那假如它不能呢?”
商昀州:“……”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最初他想的是,缓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后来又因为训练太忙,难以分心去想那些问题。
到现在也是一样的。他说着是队伍里的队长,但终归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放在别的地方,都还是上学的年纪,被成绩压得太重,最容易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发现这个问题自己答不上来。
假如它不能呢——也是“没了就没了”吗?
第一个和他严重吵架的朋友是初中室友。他发现自己和那哥们三观不合,暂且不论。
第二个也是他初中同学。同学的女朋友承认自己是为了他才接近他同学的,他同学一气之下就和他绝交了。这也很莫名其妙,抛开不论。
第吧里认识、想要一起打职业的朋友。那位脾气暴躁,居然因为出装理解就和他吵了起来。
这些人,商昀州最后通通没有再联系过。甚至没有起过再联系的念头。
那吴郢呢?
他自我反思,“没了就没了”——肯定不是的。
否则也不会去看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次级联赛。
他是独生子女,也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他起初带吴郢玩游戏的确是心血来潮,闲得慌。他把那当成一件消遣的事。人在十六岁以前,很难与比自己小太多的人成为朋友,因为共同话题差异太大,他们会认为对方幼稚。
但后来,他几乎是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弟弟来看待,真诚地希望对方能在未来一帆风顺。
见商昀州许久没有开口,冬青拍着他的胳膊,忽然问:“你觉得你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爸?”商昀州一愣,抽回思绪,“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问问你对他的看法。”
“他……”商昀州沉思片刻,“虽然我这么说你会不高兴,但我觉得他是很好的人。”
冬青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高兴?”
“因为你不喜欢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冬青说,“我很喜欢他。”
“可你们离婚了。”
“是啊。”冬青托着腮,目光落在茶几上,穿过那一束插花,像是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离婚也不一定是不爱,也可能是爱得不到回应。”
“按照你爸爸的性格,他会潜移默化地向你灌输他的处事习惯。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你和他一样理性,你们都会把自己的职责放在第一位。”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好?因为在你的眼里,他的生活是完美的。他是一个好的父亲,好的领导,但他绝不是一个好的朋友,更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你只见到他在你面前做一名称职尽责的父亲,你没见过他背着你和我吵架……我忘了,那时候你还不记事呢。”
“你发现了吗?小州,你特别不会处理负面关系。你爸爸也是一样的。”
商昀州:“我知道。”
“我都能猜到你会怎么处理。”冬青说,“我每次和你爸吵架的时候,他就会把我晾在一边,就好像这样我就能自己想通一样。当然,你比他好多了——你没他那么虚伪。”
“你和他的这种问题都只会在关系好的人面前暴露出来。我拿他举例,他平时为了不给自己制造多余的麻烦,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和他不熟悉的人都夸他性格好。所以我和他离婚的时候,他们都不理解我,说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正是因为他和那些人的关系都太平和,一和我发生矛盾,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呢,只能自己气个半死。虽然我拿我们俩的例子举例不太合适,但我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商昀州沉默良久。
“那我该怎么做?”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