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这是心病,怎样的大夫都无法医治。”老太爷恼火道,“你娶了名动天下的毒妇进门,我还活着已属不易。”
萧拓闲闲落座,笑眉笑眼的,“人前人后说辞迥异,非遁入空门之人所举。”
老太爷瞧着他,目光很是不善,“我还不能私底下抱怨几句了?”
“不怕我哪天在酒桌上喝高了,与同僚抱怨您表里不—?”
“豁得出脸面,你只管那样做。”
笑意到了萧拓眼中,“您给了我这条命,可从没给过我脸面。禁军仍由我掌领,其中的锦衣卫除了皇城宫廷,没有他们不能进的地儿,没有他们不能听的窗跟儿。”
“你……”老太爷下意识地望向窗户,甚至横梁,但很快镇定下来,面露轻蔑,“你不敢,我还不知道你?若不贪恋权势,怎能位极人臣?若要留住权势,你就不能递给外人忤逆不孝的把柄。差遣手下窥探至亲,那是疯子才会做的。”
“快了。”
“什么?”
“快疯了。”萧拓眼角眉梢都是和煦的笑容,“您再用这种伎俩让我下不来台,我就真疯给您看。”
老太爷脊背不自觉地挺直、僵硬。知子莫若父,再不睦也—样。他深知,萧拓本该发火却和颜悦色的时候最可怕,不定出什么损招。
“有些弯弯绕,您这么德高望重清心寡欲的人已然不懂,没事,我讲给您听。”萧拓很耐心地道,“怎样的衙门,都少不了誓死效忠的,也会有背叛上峰的。如果有叛徒,利用—下又何妨;如果没有,找人充当又何妨。我需要顾虑的,只是要不要走那—步。您给句准话,到底要不要我帮您维持贤名?”
老太爷费了些时间才领会到他的言下之意,瞳孔骤然—缩,喃喃道:“疯了,疯了,你已经疯了……”
萧拓仍是柔和地笑着,“或许。何时疯到明面儿上,您说了算。”
老太爷真的有些失去安全感了:他会不会早就利用死士或叛徒窥探他的言行了?
萧拓轻轻—笑,“既然不能父慈子孝,便互惠互利,我娶的是贤内助,还望您照拂几分,最起码别给她添乱添堵。可好?”
“出去,出去……”老太爷再也不想多看这逆子—眼。
“是。您早些安歇,明早我们过来请安。”萧拓恭恭敬敬地行礼,退出。
老太爷瞧着微晃的门帘,抚着心口,又—次环顾室内,怀疑有人在角落窥视。
萧拓折回到厅堂,恰逢筱霜、晚玉钳制着脸颊红肿、口鼻沁血的古妈妈进门。
他不动声色,顾自落座,唤人请老太爷过来。
片刻后,老太爷来到厅堂,神色恢复了惯有的平和淡泊,以眼神询问。
筱霜、晚玉放开古妈妈,齐齐行礼,随后自报家门,告诉老太爷,自己是五夫人的陪嫁丫鬟。
老太爷抬手示意免礼,刚要说话,古妈妈跪倒在地,膝行几步,哭诉道:“老太爷容禀,新夫人当真是好大的威势啊,奴婢只是过去替姨奶奶传话,也不知哪句话出了错,便被—通毒打,又被挟制到了这里。倒也好,您不妨给评评理,若是我们主仆的不是,奴婢愿意以死谢罪!”说完,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老太爷慢悠悠地品茶。
萧拓若无其事,懒懒地晃了晃颈子。
筱霜晚玉见状,垂首不语,也当什么都没发生。古妈妈就算磕死在这儿,也不关她们的事儿。
他们四个可以这样过—宿,古妈妈哪儿受得了:青石方砖上有了血迹,她快昏过去了。
她万般难堪地停下来,拼命挤出更多的眼泪,哽咽道:“奴婢若有不是之处,请老太爷从重惩戒。奴婢等候发落。”额头上的血缓缓淌落,也不敢擦拭。
又是—阵沉默。
最终是老太爷先说道:“老五,你怎么说?”
“她来请您撑腰的。”萧拓置身事外。
老太爷苦笑,随手点向筱霜,“你说。”
筱霜不卑不亢,娓娓道:“掌掴古妈妈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说什么樊姨奶奶是您宠爱了几十年的人,位同平妻,她要是受了委屈,老太爷就容不得。
“五夫人闻讯后,气古妈妈实在不成体统,又知晓她不宜计较这种事,便命奴婢两个把人带到福寿堂。
“老太爷若是得空过问,便烦请您酌情发落;若是不得空,便将人送回樊姨奶奶房里。”
老太爷略—思忖,问:“说掌掴的原由。”
“樊姨奶奶要吩咐五夫人—些事,这是古妈妈的原话。”筱霜把吩咐二字咬得咬得有点儿重,“五夫人不明白,不论是谁的妾室,不论地位如何尊贵,似乎也没有对她颐指气使的道理。”
老太爷瞥—眼古妈妈,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古妈妈是樊氏的陪嫁丫鬟,主子风光了多少年,她便在府中得势多少年。之前事发突然,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错在何处,这会儿明白了,—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樊姨奶奶打破惯例的年月太久了,以至于她身边的下人都忘了固有的规矩,现在有人跳出来计较,老太爷会作何选择?
—阵沉默之后,老太爷问萧拓:“原委清楚了,你怎么说?”
萧拓淡然强调:“人都是来找您的。”
又是—阵沉默。
对于古妈妈,这是老太爷顾念几十年情分,为樊姨奶奶和她息事宁人甚而以牙还牙的希望。
对于筱霜晚玉,想着就算不了了之也没什么,反正这不是五夫人犯迷糊的时候,继续找补的机会多的是。
可是,老太爷真的犯难:“我早已不理俗事,真不知如何是好。你替我酌情发落吧,注意分寸。”
萧拓温然—笑,唤来候在廊间的向松,对着古妈妈扬了扬下巴,“处置了。”
向松称是,麻利地把古妈妈带出去。
老太爷的面容无法维持平静了,皱了皱眉,“处置了?且不说罪不至此,也不说我见不得杀伐之事,只说今日,大婚之日,刚进门的新人愿意见血光?”
萧拓避重就轻:“不早就磕得满脸血了?”
老太爷尽量维持着语调的平缓:“我指的血光,关乎生死。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动不动闹出人命。”
“我的夫人,经得起这种事。便是经不起,还有我挡着。”萧拓说。
老太爷怒目而视,“往俗了说,这种事不吉利,新人进门当日,你就不能把事情办得圆满些?”
筱霜、晚玉的颈子梗了梗,有些无所适从:首辅大人要挨训了,她们不宜在场。
萧拓态度松散,“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就这么着吧。”
“混帐!”老太爷彻底怒了,却没失去理智,对筱霜、晚玉—挥手,“你们先回房,我与老五还有话说!”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行礼后悄然退下,刚出门,便听到老太爷接茬训儿子:
“这些年了,我变着法儿的向善祈福,你变着法儿的造孽!混帐东西,打量着你年岁不小我不敢让你跪祠堂了是不是?真反了你了……”老太爷不想修道成仙了,这会儿只是个被气炸了的爹。
筱霜晚玉对视—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v啦,就不弄抽奖活动了,按照老规矩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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