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形,再好不过:他不会因为她丧失冷静,或许永远都不会。这样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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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爷特地去见四老爷,直言问道:“你怎么回事?一大早跑去樊家做什么?”
四老爷很奇怪地望着他:“我不去能成么?昨日刚一见面,姨娘就吩咐我去樊家报信,让她的娘家给她撑腰。”姨奶奶是别人的一声其实可能透着讽刺的尊称,在他们兄弟这儿,自然还是要唤生母姨娘。
“……”昨日赶得巧,三老爷还没定下神,方妈妈就催着生母搬住处,实在窘迫得可以,如此一来,他真把别的忘了。
“不管怎么着,我应了就得做到。唐氏要是没本事,就让樊家拿捏着,成为第二个三嫂;要是有本事——嗯,她还算有手段,姨娘总能消停一阵了。”
言语没有对生母的指责,也无对唐攸宁的挑剔,可那语气太冷漠,比局外人还要冷漠,不免让人心生不安。
三老爷凝望胞弟片刻,并没多说什么,“你有什么心思,总不肯与我说。也罢了,随你怎样。”
四老爷目送兄长离开,回了房里。
四夫人正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绣花,看到他,柳眉微微一挑,抿了抿唇。
“不阴不阳的脸色,给谁瞧呢?”四老爷不悦。
“瞧不起你。”四夫人直言不讳。
“嗯?!”四老爷寒了脸。
四夫人面色亦是冷如霜雪,“连内宅的事儿都掺和,我瞧不起你。”
四老爷立时额角青筋直跳,“那你就走!”
“凭什么我走?我出去了,是遁入空门,还是给你戴绿帽子?”四夫人冷声反问,凝着他,一手则拿起一把剪刀,刺在绣架上的绮丽绣样,狠狠豁开,语声变得轻轻的,“你,给我滚。”目光没有人前的漫不经心,唯有丝丝缕缕的寒凉。
“……”
四老爷匆匆换了身衣服,匆匆地走了。
四夫人扶了扶额。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人,成婚之前到如今,对他的心思,是一点儿都摸不透。或许,不是难以揣测,只是他就是见天儿抽疯的货色。
她是没耐心琢磨了,这一半年开始,就是要么开诚布公要么让他滚的惯例。
或许这法子是不对。
可是,管那些干嘛?她心里痛快才是最要紧的,凭什么为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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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雪,来时无声,逝后无踪。
要说攸宁能因皇帝有所庆幸的一件事,目前就是皇帝因朝政繁忙脱不开身,轻易不会让命妇进宫请安。
进到四月,攸宁完全理清楚了内宅的账目、仆妇间的枝节。库房的账目在外院管事做旁证下,重做了一份,各处行事也就有了切实的凭据,不会再瞻前顾后心里没底。
鉴于攸宁软硬兼施的管束手段,加之樊氏、三夫人目前都身不由己的处境,仆妇们同时很明智地选择勤勉当差,最差的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思,老老实实的。
厨房那边的情形,齐贵家的私下里跟攸宁细说了说:“……先前在小厨房的位置,大多已经被取而代之。”各个房头都一样,小厨房没了得力之人诸多不便,先前的走了,自然会悄悄地另寻了人补缺。
都怪萧拓,这是办的什么事儿?顾前不顾后的。当时他心里是痛快了,却不想想这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攸宁腹诽着,但也终究能理解他借题发挥的原由,就笑笑地宽慰齐贵家的:“眼下既然是我主持中馈,这事情就跟别的事一样,我可以做主。让她们只管把心放下,安心当差。被调离的那些人,我和阁老商量一番,另行安置。回头给你准话。”
齐贵家的笑开了花。
攸宁转过头来跟萧拓说了这件事。
萧拓有点儿尴尬地笑了笑,思忖后道:“你别管了,我让管家给调走的那些再寻妥当的去处,不能都来来回回折腾。横竖那些个都是好吃懒做的,手艺也就那么回事儿。”
攸宁便又唤来齐贵家的,转述了他的态度。
齐贵家的回了厨房报信,灶上相关的人听了,俱是欢天喜地,一颗心完全落了地,说逢年过节时,一定要好好儿给五夫人磕个头。自此,是再没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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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恰如顾泽吩咐的那样,顾家内宅被封闭,顾夫人、顾芳菲被禁锢在内宅。
母女两个身边的人手,逐日削减,但照常供应着顾夫人的汤药、药膳。
恐惧无声蔓延滋长,一日胜过一日。
终于,顾夫人为着女儿的前程,要主动坦白一些事。
顾泽却不耐烦听了,命传话的人质问她:早干嘛去了?
顾夫人听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真的完了,全完了。
她知道,现在该担心的,已不只是女儿芳菲,还有娘家夏氏祖孙三代。
她预感到他们或许不得善终,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这才是最痛苦、煎熬的事。
日子流转到四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