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步步展露的锋芒(2)

攸宁的确喝了些酒,做了一府主母,宴席间便少不得敬酒、被敬酒,但是还好,女子喝的酒都很清淡,没有后劲。其实,喝着挺没意思的。

这会儿,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酒,“梨花白?”

“嗯。”萧拓喝尽余下的酒,把杯子放到桌上。

“陶师傅他们——”

“给了他们几坛酒,去喝酒了。”

攸宁望着初六、十九,“竟是很喜欢看呢。”

萧拓道:“十九刚过来那一阵,有一回带着它们俩去了城外,放了大半夜的烟火爆竹。开始都烦得直转圈儿,后来才知道要往上看,而且有点儿看头,那份儿笨啊……”

“又说我们笨。”攸宁睇着他。

萧拓微笑。

“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攸宁埋怨他,“害得我直担心初六来一声吼,把人全吓跑。”

萧拓莞尔,“就是要你过来一趟,说会儿话,晚点儿我得出去一趟,估摸着得后半夜回来。”

“哦。”攸宁的长睫忽闪一下,“有什么要紧的事知会我?”

萧拓却道:“一整日没见你了。”这其实是最要紧的。他想看看自己的媳妇儿,又懒得去内宅应承女客。

“……”攸宁挠了挠额角,顶受不了他说这种话。

他笑得有点儿苦涩,“没良心。”她恐怕一年半载不见他,都不会觉得怎样。可他不行,晓得她这几日心里不痛快,一半日不见,是真的挂念。

烟火不断腾空的声响此起彼伏,交织的光影不断变幻着。攸宁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打量他,发现他面色有些苍白,星眸暗沉沉的。

不对劲。

她凑近他一些,感觉到他气息比平时灼热。

深深呼吸……白费功夫,喝了酒,嗅觉不灵敏了。

“喝醉了?”她问他。

“反正是没少喝。”萧拓知道,要是自己说没醉,她就认定是喝醉了,“谭阁老那个不务正业的,寻由头告了半天假,扯着我去他家里喝酒,喝到我回来之前。”

“烟花是从人家里带来的?”

“嗯。”萧拓笑了,“他跟我显摆,说存了不少,就算今年每次宴请都放烟火,也绰绰有余。我就让他分了咱家一半儿。”

攸宁笑出来,“你这个土匪。”又摸了摸他额头,“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不用。”他紧搂她一下,“没事儿。你怎样?累不累?”

“不累。”攸宁看了看初六、十九,“午后还有空溜过来一趟,哄着俩小子睡午觉了。初六枕着我的腿,那大脑袋可真沉,当时不觉得,起来时腿都要麻了。”又抿唇笑了笑,“有时候真希望这是两只大猫,那样就能养在跟前儿,随时带在身边了。”

萧拓笑得现出白牙,眸子又变得和平时一样,亮晶晶的。这样的氛围,听她说着琐碎小事,真好。

“林夫人也来了。”攸宁道,“上回见到皇上,她提了提林陌,我听那意思,倒是跟你一样,觉得夫妻情分方面,林陌不大靠得住的样子。”

萧拓嗯了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不说,我就让人去查了。”

“……”萧拓真不愿意说这种话题,却是不得不说,“他成婚之前有意中人,那女子在金陵,至今未嫁。我瞧着林夫人那样子,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

攸宁有些犯难了,“这种事真是棘手。”

林家夫妻两个之间,是不是无话不说,外人又怎能断定。若是贸然提及,林夫人又已知情,不免落得个费力不讨好的下场,定会影响多年来的情分。

最重要的是,那女子虽然未嫁,却不见得与林陌有关系。

归根结底,这种事,外人就不能插手。

“别管了,管得多了,兴许会被人怀疑居心。”萧拓道,“这种事,外人不提,兴许就没事,你一提,兴许倒给人提了醒。那终究是林夫人自己选的人,是好是坏,她都得受着,我们总不可能往后多少年都替她防贼。林家本就是小门小户,我瞧着,出幺蛾子是迟早的事儿。”

“这倒是。”有些一母同胞的姐妹,都容不得手足询问自己房里的事,何况是朋友。攸宁只好用君子之交淡如水来说服自己。

萧拓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说起来,皇上也够倒霉的,打心底赏识的人,都不肯为她效力,常年在身边行走的,大多是不播不转的。”

攸宁笑了笑,“有什么法子呢?出色的人手,不都被首辅大人发落到外地去了么?”

萧拓也笑,这才说起辽王相关的事,懒得提安阳郡主,只告诉她比较要紧的事:“辽王给皇上的折子里,要这要那,列了长长一份明细单子。”

“你打算怎么应付他?”有着不臣之心的藩王、叛军,在萧拓率兵征战之后,皇帝就只能用他来震慑,数年来一直如此。

“不应付,不搭理。”萧拓道,“他要的那些东西,加起来够打一场仗了。那人没事就找辙,一年总要来这么几出,能捞到些好处就赚了,捞不到也能试探出朝廷对他的态度。”

攸宁颔首,看着他笑,“这样的军国大事让你一说,就跟我们在内宅居家过日子似的。”

萧拓就道:“这不是跟媳妇儿说话呢么?”又凝她一眼,“我瞧着你心情像是好了些?”

“是好了些。”攸宁提了提时夫人的事,“有一段没数落人了,数落了她几句,心里的火气就散了六七分。”

萧拓笑了,趁机道:“明儿一起去竹园?”告假在家也不得闲,可比起平时,要清闲不少。等过了明日,这一点点清闲就全没了。

“好。下午去。”

“那行,我就不安排别的事了。”

攸宁想着过来的时间不短了,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你——出去少喝酒。”他要是真喝醉了,说不定会耽误大事,凭谁都消受不起。

萧拓说好,起身吻了吻她额头,“等宾客走了,早点儿歇息。”

“嗯。”

攸宁出院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他站在两个看烟火的小家伙旁边,笑微微的。是至为温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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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燃放了得有半个时辰左右,任谁也看得尽兴了。

众人相继回到花厅,兴高采烈地讨论着。

小姑娘们三五成群的,眼中俱是闪烁着喜悦或兴奋的光彩。看烟火还真不是寻常事,诸多门第过年时都不燃放,就算燃放也会点到为止,怕落了话柄,被御史弹劾铺张浪费。

萧拓不担心,反正一年到头就没几日是不被弹劾的,平日里反倒不乏随心行事的时候。

晚宴摆的早,也就没人急着离开。于是,看戏的看戏,打牌的打牌,听书的听书,各有消遣之处。

闺秀们则聚到一起,玩儿起了飞花令,输的人不需喝酒,只是要喝一大杯温水,要是输的次数多,也真好受不了。

攸宁和四夫人隔窗观望片刻,相视而笑。

二夫人陪在老夫人身边。

三夫人负责打牌、听书的夫人太太的茶点,来回穿行其间,遇见了小凡,不免将人唤住,问道:“我听说了,厨房的清竹临时替了你的差事,五夫人还给你请了大夫,见好了?”

小凡恭声道:“没有大碍,服过药就没事了,实在不是会过病气给人的毛病,奴婢就来帮衬各位姐妹。”

三夫人颔首,探究道:“到底怎么回事?”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三夫人和五夫人不对盘,小凡也不例外,担心她误会了妯娌,稍一迟疑,便把事情照实说了,末了道:“幸好别的姐妹都机灵,碰都没碰王婆子送的水果,只有奴婢蠢笨,没有防人之心。”

“原来是这样。”三夫人轻声道,琢磨了大半天,已经有了这种猜想,“你去忙吧。”

小凡称是而去。

只有小凡大意了,固然可喜,可要是三两个人一起中招的话,以管事对唐攸宁的畏惧,会当即禀明,稍稍耽搁下开席的时间,调换下人手就行了。反正今日怎样也出不了岔子就是了。

哪像她那会儿……

拿捏不住管事,那些管事的妈妈大丫鬟动不动就搬出樊姨奶奶,害得她焦头烂额,每逢有宴请,都会烧香拜佛地祷告。

出过两次与今日类似的差错之后,她几乎彻底泄气,甚至做好了让位给二夫人或四夫人的准备。

樊氏却没那么做,只是开始细致地交代她每件事要怎么做。

一步一步的,她开始对樊氏言听计从,过上了自以为省心省力的日子。没多久,见有不少可捞油水的地方,兴奋不已,挖空心思地想捞钱的法子。

结果呢?在唐攸宁眼里,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笨手段,一两日就把她所作一切查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