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步步展露的锋芒(8)

太夫人睇着她,好一会儿,没言语,转身离开。这女子不可靠,她想着,定要打听清楚她的人品,最好是有过不成体统的行径,那样的话,就算儿子再怎么另眼相看,也能打消与之成亲的念头。

说白了,如今她的儿子是怎样的地位?怎样的大家闺秀是不能娶的?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况且,唐攸宁是明摆着看不上宋宛竹。那等蛇蝎手段的人,尽量还是别招惹的好,要不然,没事就来一出给她难堪的戏,她不也只能受着?

是啊,她是林陌的娘也没用,所得诰命可不是与儿子一样的一品,朝廷是因儿子的战功才给了她恩封,自然大方不到哪儿去。真论起来,在唐攸宁面前只有赔小心的份儿。

不成,和宋宛竹的事情,真是越想越没好处,能免则免吧。

这边的宋宛竹心里气恼委屈不已,面上还要维持平静,命下人尽快收拾箱笼,自己则到了书房,写了一封信,交给连翘,“你这就去见侯爷,当面交给他。方才太夫人她们也没见过你,事情并不难办。”

连翘应声离开别院,急匆匆雇了辆马车,赶往林府。

路上,后颈被人用手刀狠狠切中,昏过去之前,她才察觉到马车里竟已多了个人,正对她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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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记当铺今日又有贵客相继登门。

自家的首辅夫人就不需说了,一位是如今风头极盛的济宁侯,另一位是锦衣卫指挥使杨大人。再就是一位闺秀,掌柜伙计都不识得,瞧着也无过人之处,猜不出夫人见她是为何事。

在攸宁的吩咐下,掌柜的、伙计做了一番安排。

宋宛竹走上二楼,心里七上八下的:昨日连翘出门后就没了踪影,到今早也没回去复命,偏生林太夫人派人催的急,她也只得带着下人离开,住回了自己的宅院。

刚进门,箱笼还没打开,就收到了首辅夫人的请柬,问她何时得空一见,有要事相谈。

她来京城的时间到底还很短,只知道林陌得以立下赫赫战功,是因首辅着意提携。眼下林陌休妻,首辅夫妇二人是何看法?是不是问过林陌之后,才起了见一见她的心思?

似乎只有这样才说得通。她父亲外放前也不过是个五品堂官,落在首辅眼中,不过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更别说会留意到她了。同理,唐攸宁忙着做毒妇再嫁,也没道理知晓她身在京城。

宋宛竹深缓地吸进一口气,警告自己切记要做到端庄大方,给首辅夫人留个好印象。

她随着伙计上到二楼,转入一个房间,抬眼打量,见有绾着高髻的女孩临窗而坐,意态随意,却透着说不出的优雅;样貌清艳如兰,目光澄澈无害,一身的清贵之气。

难道这就是首辅夫人?不可能。眼前人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伙计在这时引见:“这位便是首辅夫人。”又对攸宁行礼,“夫人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茶点?”

“没了。”攸宁和声道。

伙计行礼退出。

宋宛竹这才回过神来,又定一定神,上前行礼,“宋氏宛竹问萧夫人安。今日能得萧夫人传见,实属三生有幸。”

攸宁立时就听出端倪:林太夫人没在宋宛竹面前提过她,对于此次相见,宋宛竹一大半的心思是存着乐观。

这就有趣了。

攸宁抬了抬手,又示意她落座,“贸然请你过来,是有些不大明白的事,要烦请宋小姐解惑。”

“夫人言重了,妾身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攸宁转头看向晚玉,“把人带进来。”

片刻后,连翘哆哆嗦嗦地进门来。

暮春时节,又是大半天的,就算闹天气,寻常人也不会觉得冷。

连翘却是不同,从昨夜起,便有寒意从心头、骨髓蔓延到周身。

她被带到了一个宅子,看到了一个半死不活……不,那是一个生不如死的年轻男子。

有人用非常冷静又温和的语声告诉她,那男子身上受了多处硬伤,都是骨骼被人生生打断的那种伤,如今已经得了救治,等好的差不多了,就照猫画虎地重来一次,知道他撞了大运寻到自尽的机会,或是活生生疼死。

连翘以前做梦都没想过,还有这等折磨人的酷刑,而且不是在刑部、诏狱、顺天府那种地方,是在隐于街巷的一个宅邸之中。

怎么样的门第里的人,才有胆子做出那等事?让她看那男子,是不是告诉她,她也会被那样折磨?她平时不觉得自己胆子小,遇到事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当即就因为过度的恐惧晕死过去。

再醒来,就不用说了,为了活命,甚至是为了能痛快地死,有问必答。

连翘飞快地张望一眼,便分清主次,上前跪倒在攸宁近前,却是拿不准对方的年龄,不知该怎样称呼。

“这位是我家首辅夫人。”筱霜适时地道——事情明朗之前,她们不可能先把攸宁的身份透露出去。

连翘心念数转,有些事当即就想通了:毒妇的名声,在毒辣方面,真不是人们以讹传讹。但也有一刻的迷惑:明明是那样一个纯美如仙的人,怎么样才能做到这般的人不可貌相?

见到连翘后陷入震惊的宋宛竹这时候醒过神来,抬手指向她,“你……怎么回事?”因着预感不妙,即刻就补了一句,“昨日不是就把你打发出去了么?”

连翘垂了眼睑,想着这样倒也省事了:我这还没怎么着,你就先记着与我撇清关系,那就更不能怪我为了保命实话实说了。

攸宁睨了宋宛竹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转向连翘,和声道:“我想知道宋小姐待字闺中这些年,到底做过哪些事,你可否告诉我?”

“可、可以。”连翘语声低低的,有些沙哑,还有些发颤。

“那好,我问,你答。”攸宁道,“林陌是不是宋宛竹的意中人?”

连翘摇头,“不是。”

“你这个贱婢!”要说宋宛竹目前的头等大事,也只有与林陌的婚事这一桩,闻言如何能不起急。

筱霜晚玉同时报以一记冷眼,“闭嘴!”

“……”宋宛竹急得站起身来,又因着那两道过于锋锐迫人的视线,缓缓地坐回去。

攸宁只望着连翘,“何以见得?别怕,慢慢说。”

说话本就能缓解人的压力,连翘又早已知晓别无选择,再开口,言语就爽利且主动了些:“奴婢七岁开始服侍宋小姐,对她的心性还是比较了解的,当然,也少不得帮她蒙骗过一些人。

“或许是受长辈影响,她对男女之间的情意,自来嗤之以鼻,只想嫁得风光。

“林侯勉强算是个意外,让她为难了一阵:她看得出,昔日的林侯是可塑之才,如若能够帮扶,必将建功立业,然而她没有门路,帮林侯想了些法子,都没用。

“她私下里曾不止一次叹惋,说总不能为了一个男人的一张脸,就断送了这辈子的前程。

“正发愁如何断了来往的时候,她父亲被外放到金陵,她着实松了一口气,说这下好了,上天给了我现成的理由,此后再不需有瓜葛。

“奴婢和一个丫鬟却担心别的,说虽然同是五品官,在金陵可远不及在京城。

“她就说,有什么好怕的?那边又不是没有高门,又不是没有能成气候的少年郎,娘家迟早会因我成为显赫的门庭。”

连翘的话告一段落,攸宁望向宋宛竹,眼中唯有厌恶。

这厌恶,确切来说是针对林陌的:他看中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偏生奕宁也看中了他。

委实一言难尽。

攸宁压下火气,喝了口茶,语气轻描淡写:“虽然对有些身如浮萍的可怜女子不公,可我还是得说,以宋小姐的心思,托生在官宦门庭委实屈才了,你该去的地方是风月场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争一争一方花魁。现下这算什么?我既然知道了你的底细,不要说你妄想做一品军侯夫人,便是做哪个官家子弟的洗脚丫鬟,我也容不得。”

宋宛竹立时跪倒在地,“请夫人明鉴!那丫头根本是因着嫌我苛待于她,记恨在心,才百般污蔑于我。好端端的,我怎么敢生那些荒唐心思!”说完,用帕子试着眼角已沁出的泪。

“原来你也知晓,有些心思荒唐。”攸宁由着她装腔作势,对连翘道,“在金陵时,郭家公子、武安侯两桩亲事都没成,是怎么回事?”

宋宛竹已没法子掩饰情绪,满脸惊骇地望向攸宁。怎么回事?她怎么连这些都知晓?难道是萧府三夫人说了什么?不应该啊,当时跟郭家亲事作罢,不是顺顺利利的么?不,不是萧家先得知了什么,而是连翘这贱婢已将她完完全全地卖了出去。

不能再让连翘说话了,不能让她说出在金陵的那些事。

“你这污蔑旧主的小蹄子,我索性将你杀了,一命抵一命也就罢了!”宋宛竹这样厉声呼喝着的时候,手已飞快地拔下头上金簪,向连翘扑了过去。

筱霜即刻把连翘带到身后护住。

晚玉在同时上前一步,稍稍抬腿,给了宋宛竹一脚。她真没怎么用力,宋宛竹却当即一声惨呼,跌摔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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