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与虎谋皮的下场(2))

他最喜欢的局面,便是不费一兵一卒而能阻止一场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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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鹤跟攸宁说话时,听出她对靖王世子身世的怀疑,又整合了得到的各路消息,心里就有数了。是因此,这一阵一直盯着靖王世子那边的动静。这样做,一来是想探寻那边会不会打定主意纠缠萧拓,二来则是出于一种隐隐的直觉,感觉应该能有所收获。

事实果然如此。

这日,筱鹤来找攸宁,递上一份口供。

攸宁不明所以,“怎么回事?”

筱鹤道:“靖王世子身边有个自幼照顾他的奶娘,近来跟着进了靖王府。应该有不少人怀疑这件事,话里话外的探究,父子两个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其中就包括这名奶娘。”

攸宁扬眉,“靖王世子也有意灭口?确定?”

“确定。”筱鹤笑得现出一口白牙,“咱们的人听窗跟儿的本事一向不弱。”

攸宁笑开来,心里则在叹息,小小年纪,心肠竟是如此狠辣,这是受了皇帝的影响,还是天性如此?

陪伴在侧十几年的奶娘,那可是拼死保下他性命又为他流离他乡的人,难道还不敢确信奶娘的忠心?难道就没别的法子留下她?换了她,就会寻找奶娘的软肋,不拿捏,反而给她长远的益处,让她愈发忠心。

居然下狠心除掉救他、照顾他的人,是笃定他能按照皇帝的打算承袭帝位么?在他看来,是不是为了帝位牺牲人命是理所当然?

筱鹤继续道:“也是这奶娘命不该绝。靖王担心在府里动手闹出动静,仆妇们会传闲话,就把奶娘诓骗到了府外一个荒废的庄子上。我们的人眼瞧着要出人命了,只好一锅端,救下奶娘,抓了那几个王府侍卫。

“奶娘心寒至极,伤心得险些发疯,过了一半日才平静下来,主动说要告状。

“我们的人劝她别急,等等再说,问起话来自然是十分顺遂。”

攸宁则问道:“有没有是障眼法的可能?”

“不会。”筱鹤道,“那几个侍卫迟迟不回去复命,靖王和靖王世子已经毛了,先后派了几波人去寻,靖王更是当日就急匆匆进宫去了。”

“这就好。”攸宁掸了掸那份口供,眸光幽深。

靖王一定会把这件事告知皇帝。

因着长公主的例子在先,皇帝怕是想也不想,就能确定是她做的好事。

但闻讯后一直没动静,不曾问她,不是不在意,该是动手之日已不远的缘故。

那么,她也该做好最后的准备了。

攸宁唤来如今负责为三夫人安胎的大夫,交代了一番。

于是,没两日,大夫给三夫人诊脉之后,说虽然没什么不妥,但有湿邪积郁之兆,不如搬到近山的宅院居住一段时日,疏散心绪。

三夫人有点儿懵。她都这么没心没肺了,怎么还会有这种脉象?但是……她的确会经常担心这担心那的,比如月份大了胎位不好,比如孩子生下来之后长得不好看、不够聪明……等等。

她虽然对大夫信服无比,却不想因着怀胎大动干戈——她和三老爷手里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别院,难道要从别人手里借么?那就未免小题大做,辜负了婆婆妯娌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爱护之情。当下她只是笑着,让大夫开个缓解的方子。

大夫说不宜开方子,先用药膳温补着为好。

三夫人不免惴惴的,可是思量再三,到底是跟谁都没说。她想,自己多找些乐子,少胡思乱想也就是了。反正就是不想仗着有喜闹出什么动静。

转过天来,攸宁让那位大夫给自己把了把脉,随后去见老夫人,说了三夫人的事,末了道:“阁老在城外有个别院,近山,景致很好,您看,是不是让三哥陪着三嫂过去住一阵?——阁老本是给您备着的,近来让我派人悉心打理,原想着再暖和些一起去散心踏青。”

“听你的。”老夫人当即点头,又握了握攸宁的手,“难为你了,这般细心大度。”

“瞧您说的。”攸宁笑了,“真真儿难为的是三嫂,到现在也没跟您说吧?”

“是啊。”老夫人笑起来,“如今是真的懂事识大体了。多亏了你。”

“哪儿啊,是您和二嫂四嫂的功劳。”攸宁笑着辞了老夫人,转身去见三夫人,说了自己的安排,又道,“听阁老说,那边的屋舍去年秋日修缮过,照看的人很尽心,衣食住行都和家里无异。你和三哥过去只管选择最合心意的院落住下,横竖阁老也不会过去住。”

三夫人感动得眼泪汪汪,抱了抱攸宁,“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攸宁拍了拍她的背,心说傻姑娘,我不过是又坑了你一次,好在这次是出于好心。

没两日,三房夫妻两个带上一众仆妇护卫前去城外的别院,随行的还有为三夫人安胎的大夫。

临行前,三老爷单独去见攸宁,开门见山:“攸宁,家里是不是要出大事了?”他和老四对这个弟妹,随着日积月累来往而生的情分,已经视为妹妹,所以私下里便直唤她名字。

到底是曾入朝为臣的人,嗅觉自然十分敏锐。攸宁也不瞒他,“觉着近来应该会出点儿事情,三嫂不比寻常人,没必要跟着担惊受怕。”顿了顿,笑,“本想着等你到了那边,让大夫告诉你的。”

“是怎样的事?”

攸宁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而诚挚,“因我与阁老而起,不会牵连萧家,但上头那位应该会做些场面功夫,到时少不得人心惶惶。可你放心,相信我们,再大的事,也不过是三五日便能过去的风波。”

“果真如此?”

“我不会再送别人离府。”攸宁笑容清浅,“难道我会拿母亲的安危开玩笑么?”

三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若是陷入险境,要记得,你背后是萧家,不要任性跟人置气。”

他居然也觉得自己任性。攸宁笑起来。

“再怎么任性,也都占理就是了。”三老爷也笑了。没法子,她是唐攸宁,独一无二的唐攸宁。

攸宁叮嘱道:“好生照顾三嫂,得到任何消息,也不要让她察觉,静观其变,记得,不过是等待三五日。过了这期限,情形仍无缓解的话,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他在意妻子,亦在意手足情分与家族荣辱。

三老爷沉思片刻,缓缓颔首,“好,我听你的。”离开时对她一笑,“千万要好好儿的。”

“一定。”

他明白,他与妻子留下来,不见得能帮上忙,妻子动了胎气添乱却几乎是必然。

攸宁笃定他明白。

另一面,从过完年开始,她就开始着意培养初六十九形成一个认知:分别超过两日的情形,在离开之际,她会拿着一个声音动听的小金铃。若只是一半日不见,便一切如常。

她不在静园,也有陶师傅、四老爷、四夫人陪着宠着,它们想念是一回事,却不会觉得孤单,也就能够容忍与她分别的时间长一些。

由此,经过一个多月的潜移默化,两个小家伙已经可以忍受她四五天不露面,能够照常度日,只是在相见时会又是欣喜又有些小脾气,且分外痛恨那个小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