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勉为其难的,算他识相吧。
皇上政务繁忙,并未在椒房殿停留太久。
只一家子人面上和和气气的用了午膳,便就回到自个儿的建章宫批折子去了。
宫中女眷多,宗衍留在后宫着实是不便。
不过因着许久没见到商皇后,赵棠知心头有大段的话憋着实在是难受。
这便有了她同商皇后在椒房殿中说着话,宗衍则是教授太子课业这一场面。
“肆儿调皮,哪儿有逸儿乖巧懂事的性子。”说起太子赵肆,商皇后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单是太傅就已经气走三位了。”
“当年你皇兄赵逸识字时,看不出三遍经文便可出口成章。”
这赵逸,便是宗贵妃所出的皇子。因着赵棠知母后所出的皇子早夭,现下也只有赵逸是一众皇子公主中最年长的那位。
若单是谈及赵逸此人,赵棠知自然是欣赏的。可偏生这么个文韬武略的竟是宗贵妃所出,这便有了赵棠知每回看他都觉得心烦一事。
“赵逸有什么好的,肆儿还是年幼了,若是长大后定也是不输的。”她轻嗤,非要贬低一把赵逸才行。
却见商皇后微愠,“怎可胡言乱语,逸儿也是你的皇兄。”
似是察出赵棠知的不满,她放缓了语气柔声规劝,“母后的确是不喜宗贵妃,不过逸儿是个好孩子。”
“以后不许这般没有规矩。”
眼见着眼前人不情不愿的应了声,她这才又和善的笑道:“先不说这些个事情,你同宗驸马感情如何?”
赵棠知不答。
“说起来也是可惜,宗驸马出身文臣大家,本有志于子承父业,偏生叫你这没规矩的抢了去。”她顿了顿,趁着间隙饮了口茶,“坊间那些事情姨母也听说了,不过姨母瞧着这孩子对你也是好。”
“逝者已逝,可你还有大好的余生。”商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望着她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你母后在天之灵,看到你这副模样又如何忍心。”
商皇后双手合上,包住她不大的手掌,温温热热的莫
名叫她依恋。
坊间那些事情,不过就是说她养面.首,不知廉耻。
略是消息流通的,还会说她新婚之夜将宗衍赶出了婚房,进而衍生出宗衍过得多么不好的传闻。
若是想辩驳,也不是没有法子。
哪怕事情皆为真。
奈何她偏生不想辩驳。
有什么用呢?
她这辈子,永远都是罪人。
她活该,让世人瞧不起。
......
当朝嫡公主同蒙古部落最盛的一支塔塔儿部王子的那段婚约,当年曾是一段佳话。
哪怕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哈尔。
可偏生塔塔儿王自恃强大,略有些傲慢不敬,竟蓄势待发意图反叛。
赵棠知还记得,那些时日哈尔左右为难,自蒙古辗转千百次才寄来的信上写满的尽是:我会尽全力劝服父王安守本心。不要害怕。
塔塔儿部反叛当日,粮草被族人一向敬重的部落王子烧毁。
哈尔果真履行了对她的承诺。
可哈尔从来都不知道,她从来都不爱他。
是她哀求父皇要去退了这门亲事。
之所以没有告诉哈尔,无非是想从他口中套取些部落机密,
以便于日后攻打罢了。
因为塔塔儿太过于强大,
强大到日后会威胁到我朝。
......
见到哈尔的最后一面,是他被俘回到京城那日,天上飘了雪。
是真的冷,
冷到赵棠知站在一旁看到他之后,竟腿僵住迈不动步子。
他瘦了好多,原本在马背上肆意笑着的少年郎,面色竟黄灰憔悴至斯。
连曾经环住她教她骑马的手,竟也干瘦的只剩下皮包骨,连同常年磨出来的老茧。
“哈尔哥哥?”她轻声开口,两行清泪立马顺着眼角落下。
她只是想退婚,父皇告诉她塔塔尔势力过于强大,只有把另一个部落扶持上去才可以顺利退婚。
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想把另一个部落首领扶持到王位而已。
为什么哈尔却变成这副模样?
虽为蒙古男子,他一向温柔,
那天也是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柔柔的笑着,“别怕。”
转而满脸愧疚的道歉,他挠着脑袋叹息,“哥哥可能,没有办法娶你了。”
她怎么就那般蠢笨!
怎么就瞧不出那日哈尔眼眸中的落寞,
甚至在她环住他的身子时,哈尔轻微的一颤。
是啊,
父皇怎么会对俘虏仁慈,
身上那般多的伤口,他定是疼坏了吧。
她也不该,不该去求父皇放了哈尔,也不该坚决的要嫁给他,
父皇定是被她缠的烦了,这才着急的给他赐了毒酒。
因为父皇说,“棠知,你是我朝的公主,怎么能嫁给反叛的乱臣贼子?”
“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就算没有你告密,父皇也是会灭掉他们的。”
“告密”这两个词,如同炮烙此后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胸口。
她是罪人,
是罪人啊。
那杯毒酒,黑黢黢的尽是混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