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然一动不动。就让他哭吧,也许这样会好一点,人到了极度伤心的时候,哭出来反而是一种解脱和释放。
陈浩然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的年纪和自己的父母差不多,但他有知识,有阅历,历经风雨,卓尔不群。可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他上课时那种指点江上,挥洒自如,激昂文字,弹指间上下五千年。现在他只是一个伤心的父亲,一个暮色苍茫的老人。
陈浩然不仅在心中深深的叹息,他的思绪突然飞到遥远的,身处大山的家乡,他的父母也是这般苍茫。
过了好一会,钱教授用手绢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说道:“钟医生还说什么?”
陈浩然道:“他说这个是通过血液病理检查,得出的结论,他本人临床上也同意这个结论。但是如果,我们同意进行手术治疗,期间可以做生化的病理切片检查,这样就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钱教授点点头,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钱教授向陈浩然道:“浩然啊!我很感谢你,在我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候,你能在我的身边!”
陈浩然:“老师,你别跟我客气了。”
钱教授点点头:“这件事,还没有最后的结论,我想就先不要告诉淼淼了。我想,不管情况怎么样,我们都要配合医生的治疗,尽最大努力,听天由命。”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说出听天由命这个几个字,很需要一些勇气。可是在病魔面前,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听天由命似乎却成了是最合理的选择。
陈浩然点了点头,他能够理解听天由命的意义。他想起爷爷由生病到去世,尽管爷爷顽强地同疾病抗争,他老军人的倔强,不信邪,相信人定胜天,可是到头来,还是挡不住撒手人寰。
钱教授长叹一声,一行浊泪从面颊滚落,他感到是那么的无助,面对躺在床上,正在被病魔一点点夺去生命的女儿,他什么也做不了。
早晨,钱淼吃完饭坐在轮椅上,玩了一会手机,突然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钱教授和陈浩然正在整理东西,今天,按照医院的安排,钱淼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陈浩然看了一眼钱教授,没说话。
钱教授来到女儿的轮椅旁边,蹲了下来,微笑地说道:“淼淼,我们没有什么故意隐瞒你,只是有些事情,连我们也不很清楚,你知道我们都是医学的外行。昨天,小陈和钟医生谈了一下,可以告诉你,情况不是很好,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和确诊,情况就是这些。”
钱淼低着头听着,牙齿咬着下唇,听父亲说完了,才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真实的情况,如果我真的不行了,我不想走的匆匆忙忙。”
钱教授的脸一下变得苍白,悲伤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钱淼道:“这并没有什么啊!如果能活着,我一定会活的坚强,如果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我想走的体面一些。”
陈浩然突然对这个看似软弱的女子肃然起敬,这样毫无顾忌地谈论生死,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智慧。扪心自问,自己也不可能做到,也许自己没有面临过这样的时刻与死神搏斗的疾病,自己没有那样的心里准备和精神沉淀。
钱教授还想再劝慰女儿不要说得那么伤感,这样对她和爱她的人,都是一种伤害。
这时,陈浩然抢先说道:“昨天我和钟医生谈过,他怀疑你是骨癌。”停了停,他下了下决心,又说道:“晚期!”
钱教授责备地看了陈浩然一眼,但他已经没有心情责任这个学生,他心里很担心,女儿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哦!钱淼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悲哀的表情。那悲哀一闪而过,随即恢复平静,向两个人笑道:“这么说,我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