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似乎这柔弱而面色冷淡的人便能用干瘦的臂膀,为她顶起整个世界。
留春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湘妃色的帕子。
唯有细看才能察觉,那哪里是什么帕子,而是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盖头,像是哪位满怀期待的春闺女郎梦里才能肖想得到的颜色。
将那帕子往半跌坐在阴凉柜子里头的女孩身上一扔,留春轻轻抚摸了下跽坐少女毛茸茸的头发,轻声劝哄:“阿笙乖,若是怕的话,就拿它蒙上自己的耳朵,好好睡一觉。”
“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我再带你去买明月珰,带你去街市上挑话本子,带你到酒楼里买各色的甜糕。”
“所以,无论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要发出声音来,知道了吗?”
手底下的柔软触感实在是太好了,留春明知时间已经不够,还是忍不住又揉了两把:“不然的话,我可就告诉女先生你又没有好好完成功课,让她罚你抄《道德经》。”
“阿笙最乖了,对不对?”
不敢再看清澄少女的眼睛,留春将那木门猛地阖上,挂上一把之前留作备用的铜锁头————
这锁头钥匙在同屋的另一位侍妾手里,她曾经以一只银钗和那侍妾约定,若是她当夜没回去屋子,哪怕再晚,都一定要拿那钥匙来探查一番。
即便是外头下了冰雹,即便是地动山摇,即便是看到了留春她自己的尸骸……
都一定要来看一看,以这侍妾的父母亲人性命与下辈子的幸福发誓。
所以绝对会来看一看,即便是留春也命丧于这脏污苑落之地。
留春将那铜炉里面令人些微迷醉的甜腥香掐熄灭,推开所有的窗扉,让风灌进来,然后就折身坐回女孩刚刚半坐着闲话的桌旁,等待着自己既定的宿命。
她本来是想着,借着这偷来的助情香料,强制让这范小郎和阿笙发生一些男女之间的关系。以阿笙的身段姿容,必然能得到这年纪尚幼的小郎君庇护。
若是阿笙能诞下一儿二女,那更是再好不过。
反正留春已经给范小郎下了月茄颠,过不了几年这小郎君就会身陨。
而范邨这竖子,虽则妾侍多如牛毛,可笑可叹的是,这么多年却只有范小郎君这么一个独苗。若是这
小郎君身死,阿笙所出的孩子必然是下一代范府的主人。
子凭母贵,阿笙的后半生自然也不必再愁。
那个时候,便是留春她自己早已经以无双的名头香消玉殒,也可以安心地闭目。
不曾想到的是,这样安排周密的计划,居然还是略掉了范邨这般阴鸷狠毒的想法。
他居然连自己儿子的女人都不放过,甚至还会做出这样的变态手段!
那她哪里是救阿笙,这是完全推她进火坑啊,那还不如让她就嫁给那懦夫许志博了,好歹还能有两天安生日子过。
绝对不能成行。
然而,留春她早已经和范小郎约好了时间来此再喝药剂,这是不可能重来的。
她也只能将阿笙缩在那衣柜里,自己找借口。
可惜这屋内那暖甜腥气未散,即使是她自己也有几分燥热之意从体内冉冉升起来,若是小郎君真的把持不住……
留春将手掌张开,搁在眼前细望。
女孩柔软发丝的触感似乎还在指尖停留,然而,这恐怕也是生命尽头最后的一点温柔了。
当时她披上那云霞一般的粉色盖头,想的是什么呢?
是不是以为从此天地都豁然开朗,她再不必像锈蚀了的刀柄一般,钝于那无望的生活之中。
哦,留春慢半拍地迟缓笑起来。
想的是从此为萧郎生儿育女,想的是与他琴瑟相合,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