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页

李维多歪着头,好像在评估陈利亚话里的真实性。风把她的长发吹得撕裂开来,闪电一阵阵地掠过云层,远处有隐隐的隆隆的雷声。

张秋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如同看一场大戏,生死全然不在她顾念之中。

几秒钟后,李维多慢慢松开了握着轮椅的手,脚尖朝陈利亚移动了半步。

陈利亚盯着她的脚尖,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在冰原里冻了太久的人,忽然见到了火。像在黄沙里跋涉了太久的以色列人,西奈半岛的荒漠里忽然掉落了吗哪。他终于无法忍耐这一秒的距离,伸手把她扯进怀里。

只是半步,只要半步。

他已经朝她走9995步,只要她朝他走半步。

这样就够了,剩下的,都让他来走。

鲜活的、有温度的她。抱住她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四肢百骸都舒展了开来,他胸口的温度回来了,他的心跳回来了,他失去的肋骨,回来了。

她回来了。

陈利亚闭上眼,把李维多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雨水落在两人身边,冰凉的初冬,他的体温灼热得要把她烫伤。

许久,陈利亚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安抚地摸了摸她乱糟糟的长发,觉得她可能要洗洗头,她的头发几天没洗,又淋了雨,要长虱子了。

“剩下的交给我。”

他终于看向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张秋。

张秋怔怔地看着他们,好像难以辨认这个场景。她用一辈子追逐了一个人,追逐他的手指、他的气味、他的眼神。她一厢情愿去爱,一厢情愿去恨,一厢情愿地奉献,又一厢情愿地守护他的意愿……她抛弃了一切,可是她到人生最后,也没有得到过他一个拥抱、一个吻。

甚至她的丈夫在临死前,心心念念地安排好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女孩……一个他会在下雪天,弯下腰去亲吻她鼻尖的小女孩。

他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