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侵占了他们的神经元细胞,控制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不再是人类,他们成了病毒本身。
扭曲的rna覆盖每一个细胞。他们无法真正死去,也无法真正活着。他们没办法自杀,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体上最后一丝营养和残渣都被病毒榨干。他们甚至饿不死,哪怕他们休眠地下逐渐腐坏,只要有一丝养分,病毒连同他们自己的dna,又会再度复活,重新复制出一个“他”。
就像一个胚胎干细胞,在子宫内繁衍出一个人。
天地变成巨大子宫,它无限繁衍。
这样不死不活的肉块怪物,甚至惊吓到了当时设立这个项目的海外政府,那批被感染的人类被就地销毁,死前连惨叫声都失去——因为细胞无限增殖,他们已经没有了“声带”和“五官”。
可项目依然无法停止,因为利润实在太大。没过几个月,病毒改造又重新开始。李鹤年实在是一个天才,他甚至借用这种病毒修改rna和dna的特性,开始着手实现了人类单个dna的修改——如果这个成功,就意味着一切种族主义就此消失,意味着自然人从此摆脱了上帝,自己成为造物主。
世界上有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病毒泄露事件”爆发。
二十年前,久到他已经有点记不清楚日期。只知道那天病毒逸出,在饮用水中被发现。为了控制病毒传染范围,调用了军队隔断水流,科研所及周边居民九百三十七个被感染者,被活生生关进毒气室,死后身体焚毁成灰——甚至连灰都不能被接触,用高密度袋封存,至今埋在百米深的地下基站。
可那是人啊。
937个活生生的人,937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他们有的刚刚成家,最小的才七八岁,他们是别人的妻子、丈夫、父母,是别人的儿女。
那之后,李鹤年就消失了。
隐姓埋名、散尽家财、湮灭才华、不知所踪。
所有资料也被李鹤年自己付之一炬。没有人知道初代病毒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实验成功,那个成功的实验体,又到底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他再一次见到李鹤年,是他主动出现与他交易,因为他需要钱——一笔数额大到难以想象,又不能和“李鹤年”这个名字沾边的钱。
一切似乎都过去了,他自己也在那段时间遇见了后面的妻子,两人相遇、相恋、结婚,打算过几年再要小孩。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到了2009年,也就是十年前,又一场大火在黑夜里映红了半边天空,烧死了李鹤年,也烧死了他的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