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便宠溺问:“饿了吗?你想吃什么?”
苏玉兰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随便吧。”
只要他别说那个内衣的事情就好。
这个‘随便’还真的难倒了陆志尧,因为他从没有过去国营饭店吃饭的经验。
想到刚刚苏玉兰想去看电影,自己却没能满足她,这会儿吃饭的决定权又交到了他的手上,可不能让她失望了。
可想到苏玉兰平日就已经换着法子给他们做各种精致的菜点,虽然他没有去过国营饭店,但是总觉得应该比国营饭店还要好吃的。
他便说:“要不……吃个馄钝?”
苏玉兰觉得这会儿吃什么都好,总比这男人问她这问她那的好。
……
两人去国营饭店点了两个馄钝。
苏玉兰便笑了笑:“这可是第一次跟尧哥儿来国营饭店呢。”
说得非常兴奋。
陆志尧也有点儿期待,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国营饭店,但是真正吃过之后便把丝丝的期待都给磨灭了。
他看着苏玉兰,说:“没有你做的好吃。”
苏玉兰咯噔一下,笑道:“也还行,就是肉有点儿老。”
而且那肉剁得不够碎,直接就一小小的肉块包在馄钝皮里。
不过在这年代还要追求什么呢?
能吃上肉就是奢侈了。
陆志尧心里头突然有种可怕的念头在横蛮生长——
要是哪一天能让群众也开饭馆,以苏玉兰的厨艺一定可以招来很多客人。
但是这个念头也只飘过了一瞬,他是地主家的后代,都不知道被批评多少次,被多少人戳过脊梁骨。
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情,他是怎么敢想的?
陆志尧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念头可怕,一顿饭下来有点儿心不在焉。
可他不知道,几年过后,大地回春,万物生长,什么机遇都有了。陆志尧在某天夜里把当初在国营饭店吃馄钝时的想法告诉了苏玉兰,苏玉兰对他竖了大拇指,笑盈盈地夸他有远见。
当然,这是后话。
……
自从在县里回来岗坳屯后,陆志尧有点儿闷闷不乐,苏玉兰以为他是因为花多了钱而郁闷。
这样去县里买了不少东西,花了二十多块,不过这对苏玉兰来说却便宜得好像捡了便宜。
她安慰陆志尧道:“大队长给我提了工资,有二十块一个月呢,别担心了。”
再说了,她征文比赛的一百块钱也还没花呢。
陆志尧却摇头,“我没担心,那是你的辛苦钱,自己藏好。”
苏玉兰没管他了,开始为夜校扩建的工作做准备。
没几天赵书记那批文便下达到公社,大队长便让陆志尧开拖拉机去砖厂拉砖了。
红砖拉回来后,他们胜利生产队的村民高兴极了,听到是扩建夜校用的,十几个人村民自发去了帮忙,没几天夜校已经扩建完成了。
这规模比之前大了差不多一倍,不少人去夜校上课已经不用站外头吃西北风了,生产队的人对苏玉兰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女同志,每回见到苏玉兰都会叫一句苏老师,有些热情的人还上门去给苏玉兰送东西。
苏玉兰如今算是半个老师了,还是公社聘请的老师,这会儿当然不敢收,都一一给他们退了回去,免得落人话柄。
……
这天陆老大从黑市里淘了点棉花,便跟自家婆娘说:“你拿点过去给老三吧,之前老三家婆娘为了几个孩子上学,咱们都没好好谢谢人家,这会儿就要入冬了,棉花总该是需要的。”
陆大嫂看着那袋子棉花,便说:“那行,我等会晚点就拿过去。”
一大家子住一屋总是不怎么方便,陆大嫂特别找了个陆二嫂和陆老太都不在家的时候把那棉花拿过去苏玉兰家。
这会儿苏玉兰正准备做饭,崭新的红砖房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还有苏玉兰喊话的声音。
苏玉兰正在天井里收番薯干,秋高气爽的季节最适合晒些干货了,而他们清水市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亩几分地的番薯,这番薯也不用上交公粮,所以大家都挺多的。
苏玉兰留了一部分冬天到了便做番薯糖水,有些品相不好的,便切来喂鸡喂鸭,多余的也没其他的用处了。
粮食的话,他们家不缺,秋收分的公粮有很多,除了面粉需要去供销社买,稻谷什么的也不用另外去寻了。
陆大嫂一走到红砖房前,便看到了苏玉兰忙碌的身影,说:“三婶儿,收番薯干呢?”
苏玉兰看是陆大嫂来了,便笑了笑:“大嫂你来了啊。陆家宝!出来收一下番薯干,我跟你大娘聊几句。”
陆家宝听到自家娘的喊话,当即便冲了出来,说:“哦,我现在收。”
陆大嫂看着陆家宝如此乖巧,深深觉得苏玉兰教导孩子还真有一手,难怪现在胜利生产大队的女同志每每提起她这个三婶儿的名头便赞口不绝。
人长得俊,普通话也说得好,还是城里的知识分子,真跟他们这些农村妇女不一样。
陆大嫂把手里的一袋子棉花递了给她,说:“三婶儿,这棉花是你们大哥找人要的,这不都要入冬了,你给孩子做件棉袄吧。”
苏玉兰笑着推开她递来的手:“大嫂客气了,这招娣她们也需要做衣裳的,留着自己用吧。”
因为陆志尧已经有时间做点木柜子了,所以钱还是赚得到的,棉花布匹那些她在前几天也买了些。
陆大嫂看着苏玉兰那白皙的手掌,敛了敛眉:“三婶儿,虽然我没有接受过教育,但也懂得知恩图报,我那几个女娃娃,现在可以去上学,全靠你帮忙,要是靠我……”
估计她们也没办去上那学了。
“大嫂瞧你说的,咱们都是老陆家的一份子,别这么见外了。再说了,就算不是咱家的孩子,我能帮也会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