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他是自虐狂?
我摇摇头,这可与他放长线钓大鱼的阴谋论者形象差的太远,看来我得慢慢发掘一下自身潜力,到底哪里得这位病得不轻的皇子垂青了?
还没拐过弯来,就正面撞上三个骑马的小太监,他们下了马打了千,说是皇上要见我。
夜里很冷,呼啸的北风穿过紫禁城里一条又一条连绵不断,让人毛骨悚然的甬道,灌入那些空置无人、晦暗潮湿的宫殿,似要将活着的人一并拽入那永不超生的阴冷地界,裹挟着霜花的寒风扑打在我的身上,如被削尖了边缘的冰凌子,这才刚入冬月,就已经如此冷了。
我站在暖和的乾清宫里不住呵气搓手,一身的寒气被这热腾腾的地暖一蒸,使我活活像个茶壶般浑身冒白雾,今儿可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四贝勒,后是皇上,个个扎推找我,上次皇上神神秘秘的突袭也是因为十三阿哥带我回谦府被德妃告了状……昨儿到底撞了什么大运,好似全天下都知道了我今早是从半月楼里出来的……
我正胡思乱想间,只听昏暗的侧暖阁里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吓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朕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女英雄呢?”一身龙袍的皇上歪靠在暖阁内的软塌上,阁内的灯笼很暗,却刚好能照亮他微闭的双眼和毫无笑意的表情。
我赶忙跪下去请安。
“你从德州回来之后,朕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入宫找朕呢?没想到一直没有等着。”他淡淡说道。
我想了想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七月不敢打扰。”
他慢慢睁开眼睛,两鬓添了些银丝,在暗夜里竟是这般的颓唐苍老,“你比朕想的更聪明。”
其实我在回来的路上当真想过来找皇上问清楚的,既然阿妈不说,那当年陪都行宫的事就只有皇上最清楚,连他身边的乌尔达都知道方文苏的五绝草之毒,可见皇上甚至比阿妈了解的更深入。
可是我后来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我认为,阿妈三缄其口有她的原因,病愈后立刻下嫁他人,十几年来不与皇上见面,应当都不会是空穴来风,十三阿哥说得对,这个地方黑暗得很,为了血统纯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十二岁的太子到底是不是方文苏背后的主谋还未可知,若另有其人呢?若那人就在眼前呢?
“皇上谬赞了。”我小声回道。
“你知道方文苏是什么人吗?”他反问。
我斟酌了半晌,十三阿哥今日晨起便入宫面圣,德州的事应当都已经说清楚了,皇上这个时候来问我,到底是试探还是……
“你不用想太多,”皇上说道,“老实告诉朕,陪都行宫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了?”
“我……”我有些讶异,“皇上怎么会?”
“你额娘给我写信了,”他苍老的手心里压着一封信,灯光太暗,方才我没有看到。
阿妈竟然发觉我知情了,她为何要给皇上写信?串供吗?那和我担心的就太大相径庭了。
既然如此,我索性豁了出去:“反正我知道秋朵的存在了,也知道秋朵……的父亲是谁。”
皇上震了一下,从软塌上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额娘说的没错,你太聪明了,会坏事。”
我直视着他,“阿妈从没有把我当作过她的女儿,才会说这种话。”
皇上微怔,我又道:“这样对阿爸很不公平。”
“何为公平?”皇上问我。
我想了想:“就像如果您非要把我嫁给四贝勒的话,对他就不公平。”
皇上愣了一下,气笑了:“你这是拐弯抹角地套朕的话。”
我跪了下去,“皇上,求您不要让悲剧重演。”
好一会儿皇上没答话,过了半晌才幽幽开口:“你这是和莘夕商量好了的?”
“这倒没有,”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我知道他今儿早上来找您了。”
皇上冷笑:“那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
我愣了一下,皇上冷哼:“他弃了所有前程,只愿意要你一个。”
我瞪大了眼睛,心口像破了一个洞,又被呼啸的风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