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当年只听说叶轻舟娶了岳国公遗孤良安郡主,后来良安郡主闹市遇刺,过世了。这事儿京城里确实是热闹了两天,不过京城里哪缺新鲜事?热闹两天,也就过去了。叶轻舟和他不是一路人,王朗不关心,也就只听了一耳朵热闹。
叶轻舟与皇帝相识于年少微末之时,彼时只是长宁侯府的庶子而已,后来一路扶持皇帝登基,按说是从龙之功,封个世子继承爵位,从此当个清贵公子吟风弄月也好,入朝为官搅弄风云也罢,总之是平步青云。
不成想没过多久长宁侯府满门暴毙,独剩一个叶轻舟。当年论功行赏的朝会上叶轻舟自请去风雪关平定战祸,一言激起满朝风雨,数位老臣柱国劝阻挽留,却留不下叶侯爷。
皇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你便这么难过吗?”
叶轻舟并没有回答皇帝的话,磕了个头,皇帝准奏了。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大家都以为皇帝问的是长宁侯府满门惨死的事。
而后叶轻舟封长宁侯,北征十年,打了无数场仗,平定关外诸部,肃清北方战祸,上奏朝廷设北方都护府,震慑蛮人,平定边界,战功赫赫,满朝皆惊。
人有了名
声,就逃不了被人编排人生的命运。这些故事假的尚且有头有眼,何况真人真事?那场朝会被编成了无数个本子,在街头巷陌,在说书人嘴里流传。王朗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是那名伶随口唱了几句。
名伶是个旦角,随口唱两句也是情意绵长的……漂亮的嗓音打着转掠过耳朵。
名伶说:“我倒觉得未必是家人……是心上人也说不定呢?”
王朗只是笑着把他揽进怀里,说谁知道,长宁侯不近女色,和良安郡主也不过是利益联姻,这种高门大户的联姻哪有什么真感情的,不像咱们两个……
王朗最开始觉得自己只是玩了个戏子,在湖上看那名伶水袖飞卷仙人踏波,心绪激荡眼中发亮,不自禁笑起来。当时只以为自己是自得,自得如此绝色独我所有,要展示给天下人看。
没想到缘分就到这儿了,再见时水袖铺陈了一地,那只手微微蜷缩着伸向他。
我怎么就会这么蠢?王朗用尽全力伸手去抓,只摸到心上人冰凉的指尖。父亲怒吼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见,好像是说如果想要这具尸体就不能再留在家里了吧,可那有什么所谓呢?
王朗这辈子从没想过离开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也从没想过离开安国公家二少爷这个身份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玩个戏子把自己玩出家门,太蠢了。
可他还是走了。
他走出家门的时候抱着自己的心上人,不知怎么的想起那时候名伶随口唱的歌,想起那句问。
你便这么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