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连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他不爽地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头,没有理会外面那几声轻缓的敲门声。
又敲了几下。
他迷迷糊糊地扔了个东西过去,喉咙顶出了一股气,又翻了个身:“别吵!”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但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根本听不清外面在说什么,只知道那个模糊的女声很熟悉,很苍老,但很有活力。
他的脑子像被电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踉跄地翻下床,若不是及时抓住了床沿只怕已经摔在地上了。他重新站稳后,一边走一边深呼吸,压抑住体内那股因为被吵醒的燥热后转动了门把手。
外婆穿着一条裁剪得体的裙子站在了房门口,白发中盛开了一朵红艳的小花,还化了淡妆。
“您..”,连休刚开口,干燥的嗓子里黏糊糊的,他按着喉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外婆乐呵呵地把连休拉出房间。
连休一把抓住门框:“等会儿,您先让我回去穿条裤子成么?这儿可是一楼。”
外婆松开了手:“动作快点。”
连休顺势撑着门框:“不是,今儿个可是星期六,您一大早招呼我干嘛呐?”
“流仔在客厅等你呢。”外婆说。
戚流?
连休回到房间里随便套了条裤子,还没走出过道就听到了魔性的笑声。
“盒盒盒鹅鹅鹅....”
遮光窗帘被拉上了,客厅的大部分光线都被挡在了外面。戚流抱着肚子摊在木质沙发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脸颊两侧有两条不长不短的弧线。
外婆抢在连休之前走了出去。
戚流在一瞬间憋住了笑声,腮帮子被吹起来了,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连休看得出他想站起来,但他的迷之笑点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动作。
外婆快步跨到电视机旁边,指着电视说:“流仔,对婆婆的眼光不满意呀?”
外婆长得本身就慈祥,语气又轻松,即使她这么说,戚流也没往不好的地方想。
“噗!”戚流实在是没忍住,扶着茶几站起来,摇着手说:“没有没有,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外婆才满意地离电视机远了一点,走到鞋柜前换上了一双精致的小皮鞋。
戚流快步走过去替她打开门:“婆婆注意安全。”
外婆对着戚流笑了一下:“好呢,流仔真是有心啊。”
目送外婆走远,戚流才关上门,一边笑一边回到客厅。
连休拉上了窗帘,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对戚流说:“我外婆很喜欢你啊。”
戚流坐到连休身边,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连休搭在腿上的手,五指任性地钻进那指缝间:“因为她的孙子也很喜欢我啊,爱屋及乌。”
连休若有所思地撇了戚流一眼,下一秒戚流就凑了上来,不过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在额头上亲了一下。
戚流先松开了手:“去洗漱吧,我给你带了早餐。”
“哦。”连休忍着笑意走向浴室。
“同桌,别害羞!”
“funnymudpee!”
连休穿好衣服回来,客厅已经没了人影。他径直走到厨房,餐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旁边坐着一个玩手机的憨憨。
戚流把手机放回口袋,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凳子说:“你起得好晚啊。”
连休伸了个懒腰:“我可没精力去晨跑。”
“哈!”
从戚流发出这个音的那一刻,连休大概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你就把精力留到给我的黑板报上吧!我那么多光辉事迹够你画三天三夜了!”
连休恨不得抄起粥盖在戚流头上。
戚流换了个话题:“大娟下个星期就生日了,要送什么礼物好呢?”
大娟生日?
连休沉默。
戚流又说:“最近大娟总是明里暗里地跟我提到某支口红,我就送那个好了。”
这礼物挺正常的,他口中的那个‘价值连城’、‘可以放很久’的东西是什么?
吃过早餐后,连休坐在凳子上换鞋。
戚流靠着墙,抬起一只脚说:“同桌,穿拖孩吧,省事!”。
戚流脚上的黑红拖孩太过扎眼,连休想了一下,又把鞋子放回原位,穿上了人字拖。他背上了一个运动背包跟着戚流走出家门,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房间里带上了一个运动手环才跟着戚流走出家门。
秋老虎在这座城市肆虐,现在它正值壮年,炎阳高挂,风吹起了一股又一股热浪。
“我有伞哈哈哈哈!”戚流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把伞,握着伞柄抖了几下,撑开了。
两人在伞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戚流时不时回应一下伞外的热情。
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戚流关上车门的那一刻,郁闷地说了一句:“我没赌到。”
连休嗤笑:“赌狗。”
前排的司机估计是个自来熟,他说:“年轻人千万别碰赌博,闹不好被人砍断了手脚!”
戚流立刻就来劲头了:“中年人也不能碰,新闻上好多都是妻离子散的。”
戚流和司机就着“赌博”这个话题聊了十几分钟。
到目的地后,司机友情赠送了两瓶饮料,说是赠予有缘人。
戚流小跑到阴凉处,一手拿一瓶饮料,高高地抛起来,换一只手接住。
连休用手挡在额头上,顺便看那个在树底下玩瓶子的二货。等他走到旁边时,那二货玩瓶子之余还幽幽地说:“所以你不要玩了,欢乐豆也不行。”
什么欢乐豆?连休想了很久才想起那天晚上,骗他说是欢乐豆,没想到他记到现在。
“好。”连休说。
沿着这条青葱小道一路走到验票处,验票处已经不再被树荫眷顾,舒娟等人排在第五验票通道暴晒,还多了几个熟悉的人影和声音。
“老秦他们也到了啊,我还以为他们要睡到下午。”戚流笑呵呵地站在树荫的边缘,捏着下巴盯着那八条通道看了几秒后打了个响指说:“我们去第三通道吧!人不多!”
连休看了看第三通道,排队的人相对旁边两条通道来说确实不多,但他注意到一条人更少的通道。那条不起眼的、在最边上的第八通道只有几个人在排队。
连休抓着戚流的手臂带着他往前冲,经过第三通道时,戚流还惊呼:“你跑过了!”
说归说,戚流并没有停下脚步。
跑到第八通道,戚流老老实实地排队,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折叠过的门票和两张学生证对连休说:“他们好傻啊。”
连休说:“你也不赖。”
戚流故意看向别处:“你跑吧,我不追你就是了。”
验票员看到他们两个,眼睛闪过了一丝光亮:“是你们啊!”
戚流愣了一下:“你也在啊。”
连休对这个女生一点印象都没有,见戚流这么说,他微笑了一下表示对女生的好意。
验票员给他们的票盖好章,把学生证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一中第一不需要看学生证。”
戚流接过了两张学生证:“本来打算以以普通人的身份过闸,没想到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低调,低调。”
“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很小的篇幅,没有照片,不过我记得你的名字,要为母校争光啊!把二中那伙人踩下去!”
戚流重重地点头:“肯定的!”
验票口的左边是更衣室,戚流在大厅拿到储物柜的钥匙,在宿舍群发了条信息后跟连休走了进男更衣室。
戚流说:“哥又上报纸了!不过为什么没人来学校采访我呢?拍几张帅照带回去不更好吗?”
连休疑惑:“又?”
戚流顿了一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没人拍照呢?”
周围的人警惕地看着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