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来话来也豪爽干脆,让人听着、心里便舒坦些:
“太子于咱家,也算得故人。”
“成嘉四年的时候,咱家才进宫当洒扫太监,那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手脚不利落,做坏了事,被大太监绑了扔在太液池边上,等着湖面结冰、就可以把咱家活活冻在里头,做成个冰雕。”
“那时候先周皇后病重,怕太子过了病气,就不让太子在身边待着。他年纪小,跑出来哭,结果被冻得半死的咱家吓了一跳。”
他说着,仿佛想起当年的情形,便笑着摇了摇头:“他身边那个大宫女让他别多管,但太子不肯,巴巴地找来大太监,硬是把咱家凿出来了。后来又托人送了药来,咱家这条命才算保住了,只不过两只腿、每每到了雪天犯疼。”
他一边在柱子上磕了磕烟灰,一边感慨地笑:“这也就罢了,谁还没个一时的善心呢。但郡主不知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每每碰见厂公,太子还能多问一句,问咱家这腿、可好些了。”
司扶风看见他黝黑的大掌啪一下落在膝头上,揉了揉、指节微微扣紧了:“咱家不是您这样的英雄,也没有厂公那样的才智,咱家是个粗人,却能得太子惦念,已是今生的福分了。”
司扶风动了动唇,满肚子沉着想说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二档头便接过她手里的雪柳,目光穿过风雪,一路望向红白斑驳的城池之外,绵延在天际的雪线:
“咱家没读多少书,做不得什么大事,但咱家也能折一支雪柳,送太子走得安宁。”
他复又叼上烟斗,在那明灭的光里,眯着眼睛编着雪柳,声音里是含糊的笑:
“反倒是厂公和您这样的人物,总是为难自己,觉得自己没帮上忙。”
他拍了拍司扶风的肩,把叠好的雪柳递给她,笑着叹了口气:
“这么些年,您和厂公是望着山河的人,而太子和百姓是望着你们的人。”
“别总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有些时候,别人瞧着你们的影子,就是最大的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