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凤箨:“宗主虽然夙愿得偿,我的目标还没有完成,怎么能说是后悔?”
一剑渡川:“你不相信唯一的剑。你的目标是怎样的剑?”
简凤箨摇头道:“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其实也只要每一日都比前一日强就可以了。在师尊教导之下,这也不算痴心妄想。”
一剑渡川道:“你很上进。”他语气有淡淡的讽刺。
简凤箨笑道:“你从来没想过超越他吗?”
一剑渡川语气蓦然变得温和:“没有。我唯一的目标只是每天活着。曾经我每天都必须要杀许多人才能活着;他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地。这就够了。”
这曾经是简凤箨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人那么喜爱谈论自己,那么喜爱听他人谈论自己,不惜一切引诱,强迫,乞求他人谈论自己,不仅要看自己在镜中,更要听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好像世上再无比这更重要的事了——一剑渡川却习惯将自己隐去。他的剑太令人胆颤,不可能有人将他视如无物,但他并不是一面镜,只是一张光线穿透的玻璃,对他审视或者请他反射,都无可能。简凤箨坚持不懈,不能发现制造回声的障碍,这或者是头一次,一剑渡川愿意承认他心中的确也残存着不透明的角落。
只是这实在很难让人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所致,简凤箨也就很难产生什么成就感,况且他知道已经太晚了;他只是满足而筋疲力尽地叹息了一声。江上天色晦暗,舱内一片昏黑,又没有点烛。不知疲倦的雨滴在蓬顶的油布上前赴后继地四分五裂,噼噼啪啪像石砧上爆开的火星。简凤箨心中也有什么应声一破。
“我终于明白了,你喜欢下雨。”他脱口而出。
一剑渡川道:“我希望这雨永远不要停。”
他从未说过这样无理又无用的废话。舱口透进的微光,稀疏涂抹他轮廓,是简凤箨迄今为止所见他形容,最接近于柔和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