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英拉着高满堂道:“都到这了,不着急,去我娘家看看,好几年没回来了,咱俩结婚了,你也见一见老丈人,丈母娘。”
“啊?娘家,没听你说过啊。”
“我和他们关系不好,现在也想明白了,早晚得回家看看。”
“不对,我听矿上的人说,你娘家人都没了。”
“我瞎编的啊,省的麻烦,走,咱买点果匣,罐头,我带你回娘家。”
高满堂心里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应该相信王桂英,还是相信领导,两个人,两番说辞,他不知道该相信谁。
见高满堂有些犹豫,王桂英不悦道:“我和你过了好几年,现在领证了,新姑爷,不去认门,说不过去吧。”
“这、这,我也没准备啊。”
“还准备啥啊,随便买点东西,意思意思,人过去就行,咱俩领证了,我就是你的人了,我也不怕人说三道四。”
听了这话,高满堂心里暖暖的,一拍脑门,决定去王桂英娘家看看。
王桂英带着高满堂在哈尔滨买东西,买果匣、罐头啥的,高满堂能理解,关键是王桂英还买了一筐蜡烛。
一筐蜡烛三百根,高满堂一手抱着高兴,一手拎着蜡烛,不悦道:“买这么多蜡烛干啥,哪辈子能用完。”
“听我的,我爹喜欢啥,我知道,我家那边,经常停电,我爹就爱点蜡烛,你送点这玩意,老头高兴。”
“那也不至于买这么多吧。”
“咋?花你钱你不高兴了啊,谁家嫁闺女不要彩礼啊,你没花彩礼,买点蜡烛还不高兴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高满堂只好不言语,王桂英也没有心情去买东西了,说要直接回家。
二人到汽车站的时候是中午,那时候客车班次少,等了快两个小时,才有去王桂英老家的车。
小巴车人都坐满了,看着这么多人,高满堂也放心了不少。
随着车辆开动,城市越来越远,开始的时候,车上人还七嘴八舌唠嗑,后来干脆都闭目养神。
开了一个多小时后,渐渐有人下车,下车的地方都是镇子和村子口。
下车的人越来越多,高满堂也着急,不断问王桂英老家在哪。
王桂英一直说快了啥的。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周围已经看不到村子了,路上也没有行人。
此时的车上,除了司机只剩下二人和孩子。
司机也问王桂英在哪下车,王桂英回答依旧是前面,快到了啥了。
晃晃悠悠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王桂英突然告诉司机,说前面大杨树的位置停一下。
司机都懵了,说这地方没村子,在这下车,你去哪啊?
王桂英说往里面走,有村子。
司机巴不得二人下车呢,也不多言语,到地方直接停车。
二人刚下车,司机立马掉头往回开。
高满堂看了一下四周,就一棵大杨树,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干枯芦苇。
春风有点大,芦苇左右摇摆,发出呜呜呜的瘆人声。
高满堂有点害怕了,怀中的高大壮也哇哇大哭。
高大壮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哭,半夜都是咯咯咯笑醒,突然大哭,高满堂也觉得不对劲,他问:“桂英啊,这也没村子啊。”
“我家住得偏僻,往里面走二里地,就到了。”
“这都是芦苇地,也没路啊。”
“等会啊,我找找,应该有小路。”
路上没有任何车辆,更没有行人,王桂英沿着路来回走,嘴里念叨:“应该在这啊,你别着急啊,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得找一找。”
孩子哇哇大哭,天色也越来越黑,高满堂能不着急嘛,一直催促王桂英。
一直到天色彻底黑了的时候,王桂英突然说发现回家的路了,在距离下车的大杨树不过十米的地方。
这个过程看似很长,其实找路就十几分钟。
黑灯瞎火,周围都是一人多高的芦苇,春风又大,芦苇好像群魔乱舞,高满堂吓得心惊胆战。
“桂英啊,我没多少钱,孩子还小。”
“你说这个干啥?”
“这里面,能有村子吗?”
“咋没有呢,就是人少,不出来买东西,也没啥人修路,都被芦苇挡上了。”
高满堂咽了一下口水,他心里清楚,进去就是在赌,赌王桂英的人品。
现在看八九十年代,都觉得是民风淳朴,其乐融融,实际上,那个年代侦查手段有限,犯罪成本低,不少人铤而走险,专门劫道,尤其是芦苇多的地方,把人拖进去,直接杀人越货。
想到这些,高满堂更紧张了。
王桂英直言道:“你怕啥啊,怕我是鬼啊,鬼能得病吗?”
高满堂心一横,直接让王桂英带路。
走进王桂英说的地方,确实有一条一米多宽的砂石路,四周妖风阵阵,好像无数小妖在高满堂周围游荡。
二人摸黑往里走,高满堂总觉得是在转圈,而怀中的高大壮,也一直哭闹不止。
王桂英说往里走二里地就到,按理说,走个十来分钟就完事了,高满堂觉得走了好久好久,最少一个多小时,一直在绕来绕去。
一方面是累,一方面是紧张,高满堂满头大汗,就在他即将没有力气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平地。
在平地上,有七八间房子,房子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是一个样,三间很矮的房子。
诡异的是,房门的朝向,东南西北都有,很乱套,而且,这些房子都没窗户。
高满堂人又不傻,一看这场景,就不是正常的房子。
没等高满堂反应,王桂英喊了一嗓子:“爹,我回来了。”
紧接着,面前房子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老头拄着木棒子探出了身。
王桂英直接道:“爹,我回来了,这是我儿子,这是我男人,高满堂。”
老头微微点头,侧身让开了位置。
王桂英大方地拉着高满堂进屋。
经过老头身边的时候,高满堂礼貌地叫了声爹,老头也是礼貌性地回应。
与此同时,高满堂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上臭,但也不好闻,有点像是骨头晒干的味道。
进了木门,左右都是房间,门口都有很厚的门帘子。
王桂英拉着高满堂进了东屋。
一进屋,高满堂愣了一下。
屋子没有窗户,左边是炕,炕三面连着墙,另一边是地面,地上支着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菜,得有十来个,中间是一根蜡烛,旁边还有一盘摞得很高的白馒头。
更奇怪的是,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个宛如被单的红色布片,中间是一个硕大的喜字,旁边还雕刻有龙、凤、鸳鸯、仙鹤。
王桂英接过高满堂手中的东西,放在了炕上,笑呵道:“爹,我妈呢。”
“西屋呢,睡着了。”
老头的声音,十分阴沉,房间内还有回音,高满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满堂也觉得奇怪,没听王桂英说要回家,老头怎么会准备一桌子饭菜呢。
等老头慢悠悠走进屋的时候,高满堂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头戴圆帽,身穿绣花绸缎衣,脚上踩着一双绒布的鞋子。
老头的长相也极为阴森,嘴有点歪,一只眼睛好像有毛病,睁不开。
高满堂又拿起被王桂英放在炕上的果匣道:“爹,我第一次上门,也不知道你爱吃啥,给你买点吃的。”
“啊,放那吧,来,吃饭。”
高满堂落座,寻思给老丈人倒酒啥的,没想到老头转身要走,他急忙道:“爹,你不吃吗?”
“太晚了,睡觉了,你们吃,吃完了,早点歇着。”
说完,老头慢悠悠去了东屋。
高满堂寻思看看桌子上有啥,先给高大壮吃一口,一看孩子,睡着了,睡得很死。
王桂英给高满堂倒了杯酒道:“喝点酒,好睡觉。”
“你家咋没窗户啊。”
“原来闹土匪,都不留窗户。”
“还是第一次听说没窗户的房子,这墙上挂的是啥啊?”
“我也不知道啊,好几年没回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高满堂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王桂英好几年没回来,老爹竟然没有任何亲近的样子,好像连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按照常理,新姑爷来家了,爹妈都应该出来,老太太睡着了,这有可能,老头也不招待一下?
这说不过去啊。
高满堂开始害怕了,觉得自己是进了坟圈子,房子就是坟包。
越是有这种想法,高满堂心里越慌,他夹起桌子上的红烧肉,果不其然,嚼在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
“桂英,不对劲啊,你家咋在这?”
“不在这在哪?”
“周围都是芦苇,你家靠什么生活呢?”
“江湖艺人啊,唱皮影戏的。”
“唱皮影戏?这也没人看啊。”
王桂英支支吾吾,转移话题让高满堂吃饭。
高满堂哪敢吃,继续问:“你家墙上,为啥挂这玩意啊?”
“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也不知道,我多少年没回来了。”
王桂英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高满堂虽有疑惑,也不好再问,他决定不吃东西,也不睡觉,坐着等到天亮,太阳一出来,不管啥事,都没事。
王桂英草草吃了几口,也不吃了,二人上了炕,炕上冰凉刺骨,高满堂把被子都垫在了高大壮的身下,他不断地想着原来的事,让大脑保持清醒。
不知不觉中,高满堂不争气地睡着了。
当然,也可能是折腾一天太累了。
睡着睡着,高满堂就听见外面有磨刀的声音,同时还有两个人压着嗓子说话,听声音像是王桂英和老头,但说的是什么内容,听不清。
高满堂想起来,身子却像鬼压床一样,动弹不得,眼睛也睁不开。
没多一会,高满堂能感觉二人进了屋,先是一双粗糙干燥的手在他身上摸了摸,然后是冰凉的金属在身上磨蹭,感觉像是被人用刀刃刮着皮肤,但是感觉不到疼。
刮着刮着,高满堂又感觉刀子切入了皮肉,然后是开始拉扯皮肤,王桂英和老爹还在压着嗓子交流,说的好像是外语,呜呜渣渣听不明白。
高满堂清楚自己这是被扒皮了,却又无力挣扎,在迷迷糊糊中,自己的身体正正反反被翻了好几次,全身的皮肤都被扒下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高满堂又没了意识,再醒的时候,高满堂惊坐而起,桌子上还点着蜡烛。
高满堂急忙看自己的身体,血淋淋一片,就是个血葫芦。
再看旁边,孩子和王桂英睡得都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