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小姐略怔了怔,忽然放缓了语气:“你是客户公司的员工,不需要叫我‘老板’。”
她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如此容易就放低姿态。
“今后我会注意,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疏忽。”我也没说清楚究竟是哪样的疏忽,“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吗?”
我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她也没在听。
潘德小姐好像一切如常。谈业务时,她的双手总像现在这样交叉着,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并且让人觉得受到尊重。她的眼神也是如此,大部分时候都在无形中拉近着谈话人的心理距离。
但不是现在。
她的眼神正抗拒我。
我的服从不过是个陷阱。她对此该有警觉的,只转眼间我就知道潘德小姐已志不在此。她只是不断下滑,目光从眼睛跌到嘴唇,再克制着与我对上。
她哪里是管教我……
分明是要吃我。
我不知道潘德小姐是否还有心工作。我已经过于愤怒了,并且,在见识到她的怒火以后,我就只想要寻衅,只想要她低声求饶。
不可调和的巨大的矛盾仅仅凭借本能就找到宣泄的出口,而大脑保持它的理智,保持视而不见:偏偏我们又在彼此面前。
潘德小姐拒不示弱。她总是比我技高一筹的,眼神中迷蒙的水雾即刻就被数据瓦解,仿佛使她暗淡下去的不过莫须有的光影,现实在恢复清明的瞬间就光明磊落。
她在挣扎。
像一片浮木对抗着大海。
“我希望你能回忆起自己的职责所在。”潘德小姐仍旧建构着她宏伟的城池,“另一方面,你们部门的第三方月度报告总是在细节上存在着表述不清的问题。你能试着让局面变得更为明朗吗?无论从哪一方的角度来说,这都更节省时间。”
我望着她的嘴唇,愿望无法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