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句是,想不到是这样下贱的——呸!
说这话时她背过脸啐了一囗,正好吐在我的皮鞋前方。我抬头看她的样子,平时温柔的眉毛拧起来,像一根被火燎的娱蚣,双手交叉在身前,挤起起伏的前胸,嘴唇仍保持一个嘬起的圆形,双颊凹下去,很狰狞。
“茵茵放学了。”她的脸片刻平整下来。
我点头,问佳鹏妈妈好。
她说声乖,又问李佳鹏回来了没有,我说今天李佳鹏做值日,要晚一个钟头。
她点头,跟我说有空去她家吃西瓜,回头时警了我一眼,和对面的王清妈妈使了个眼色。
我从大人身上也算是学会了什么叫隐瞒,好比说我把去录像厅的李佳鹏说成了值日生。
但是我不再想让李佳鹏妈妈做我的小姨了,兰娟不会将她的嘴巴嘬成难看的圆形,也不会把眼白翻得这样轻蔑。
我那时才明白,兰娟看我的眼神算不得嘲笑,因为它是认真而诚挚的,黑漆漆的瞳孔搁在正中,不被眼白挤占方寸地方。
那时我们换了新地方,住在钢铁厂家属院旁边的巷子里,院子右手边堆着几块新送来的蜂窝煤,和一袋东北香米,门也是虚掩着,门口有一个塑料袋装着的西瓜。
我突然就烦躁起来,而兰娟恰好出来,一边挽头发一边跟我说:“回来了。”
“嗯。”我做了个要进屋的动作,腿却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