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是ar。”
我们两个拊掌大笑。
自从“莫须有”开张,我的个体放逐生涯结束,就不再去中央图书馆过夜了。
珍妮倒是一直待在那里,还多了几个轮班的小妹。
有几次我去找资料,总感觉有目光死死地盯在背上,猛回头,全是陌生的读者。万人如海一身藏。她一定隐身在人堆里,像一个幽灵般游荡。活人扮鬼要蒙头盖面,而她却只需把伪装消除,我就不再认得。如果我固执地一个个求证“你是不是珍妮”,估计不久就会成为“图书馆搭讪男”之类的都市怪谈主角出现在《庸俗故事》这种格调高远的杂志上。
说起来,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上次她戴着黑超捂着口罩围着纱巾举着莱卡一路拍进店里,把见多识广的玫瑰震住还是我生日那天。我们俩从相识那年就展开了一场古怪的较量,互赠的礼物一定要具备让对方无法琢磨出材质的奇特属性。她上次送我的是一幅康定斯基风格的小小沙画,我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古怪,她捧起来自言自语地哼哼:“蜗牛蜗牛,你为他流水流到枯干,他却不肯将你的蕊儿探!”
用蜗牛爬行的黏液当胶水作画,这种鬼主意很符合她的风格!她哼的那句艳词儿我倒是看到过,《续思无邪六十三种曲子》里的,跟这幅可能载满了雌雄同体小东西粪便和精液的画作挺相称。
而我最得意的礼物是那年送她的一只“白刺猬”,她在听说那件小东西是我用骨胶和着积攒了一年多的指甲残骸做成的时候捂着口罩绝尘而去。不过后来我还是在她桌上看到了它,大概是看中了它的防身功能。
纵横的黏液和成团的指甲,都像是一种追忆逝水年华的另类隐喻。
“喂!”我猛拍一下桌子,珍妮从巨大的人体画册后抬起头来,还是那副扮相。她今天戴的是雪白底子带暗花的小口罩,应该表示心情不好不坏,对日子的平淡稍有不满。
“稀客!”稍显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久别重逢该有的热情。
“帮个忙。”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就熟悉到了省略称呼的地步。
“你直接走进去就可以,不用登记手续卡片,你知道的。”她的话虽夹枪带棒,但也许是呼出的湿气陡然增加的缘故,口罩上的暗花淡到几乎看不清楚。
“那里,我进不去。”
“哦?还有你莫大店主进不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