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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小姐 小米 1338 字 2022-11-16

“什么?”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这跟我名字有什么关系?!”

我笨拙地打了个响指,“蓝天牌”撇着嘴走过来。不一会儿,她罕见地面露喜色,因为我答应请她喝一杯她最喜欢的“多格”,她则悄悄告诉我,刚才喝的“亨英格孔”和“煞”的确用到了多达九种“玩意儿”调制出来。所谓的“基酒”据她说是很少用到的siryt rektyfikowany和ebaugh-baul,两种度数接近纯酒精的神经病“玩意儿”。我有种变成医用棉球的幻觉。

她还买一赠一地告诉我,这两种神酒自开张以来只有两个人喝下过整杯。其中之一已经死掉——她指了一下屋顶某段假树枝(我几乎忘记了它们隐藏着的神秘机关)顶层上放置的广口罐子,那里面是某个伤心人被酒精烧化的骨肉。而另一个,她看看吧台后的时钟,不久就会驾到。

我的目光随着一支节奏古怪的不知名曲子巡游在光线昏暗的大厅里,白天看上去过分高大的屋子在黑暗中被各种光源衬得神秘诱人,置身其中仿佛回到古老的岩洞,松枝火把的烟气熏烤着四壁,洞穴忽明忽暗地律动、呼吸。

散发着磷光的骷髅,浅笑的白陶女神像,横生的枝丫,墙壁上野性的神像,还有提香的油画,这一切在我眼中忽然变成了东巴超度死者亡灵所绘的神路图,把天堂、人间和地狱全绘进一幅长长的卷轴,裹挟着狂饮和热舞中的人们以及他们身上的体液和金属向空中不断升腾。于是这高大的厅堂有了用武之地,它让浮游的灵魂更加接近月亮。那是灵魂的归路,是苦地的祖荫。

忽然想起密纹会教母大人说过的那句话:“每个人的死亡都是独立于外界的事情,是应该迎接的经历。”

生与死只是游戏一场吗?

喧闹的夜店中会不会有一方净土?答案是肯定的。

那个女人像《观世音菩萨传略》中的妙善公主般安静地出现在角落,那片地方忽然连墙壁也变得雪亮,跟她白陶般的皮肤相润成雪。

“饕餮”终于出现了。

我和玫瑰起身随着人群东游西荡,背景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沉重的喘息声一波接一波响起,却没有人退出。玫瑰告诉我这音乐是雅纳切克的《小协奏曲》,不过速度被调得很古怪,徘徊在原曲的一倍半到两倍之间,这张碟应该是那个以糟蹋名曲名画为天职的艺术家黑豆茂司的杰作。怪不得有些耳熟,当年读过三大厚册《1q84》后明明把这支曲子轮播过几十遍,可如今脑袋里连一个音符都没留下,果然天生音痴。

这曲子倒是很适合眼下的古怪气氛。我们两个像浪底的游鱼,向前一丈又后退三尺,始终没办法离那个角落更近一些。人们依旧站着喝酒、喂鸟、跳贴面舞,如一个环带般分布在专属于“饕餮”的辐射线路上,等待着好戏上演。

一个装束奇特的粗壮汉子滑出人群,悄无声息地坐到“饕餮”对面,相貌打扮颇有几分《最后的契丹》中辽人后裔的感觉。他从皮袍子里小心地扯出一个瓶子,没人呛声,外带酒水莫入的规矩在这一刻自动失效。透过层层阻隔,我还是能看清那个瓷瓶的模样:它肮脏得如同刚从灰堆里扒出来,表面那些星星点点的黑色八成是腐毛。

但当他捻着粗如棒槌的兰花指拧开瓶盖的时候,整个大厅里的所有活动忽然停滞,空气中的音场仿佛也瞬间扭曲,巨大的空间被某种气味灌满、凝固成冰。

酒香,一种能够用手掰一小块下来收藏的酒香在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