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说了,这项目是文化局分派的任务,特别有意义,所以必须要有意思的人来做——舍言桩其谁哉?
我心里默默地想,早先部门聚餐时,你他娘的还说我是全公司最没意思的人。
不过善本辑录确实是件有意思的事,因为有政府支持,我们通过各个媒介发布广告,征集那些民间收藏的善本,挑选有价值的内容影印、留存、出版。
自从登了广告,经常会有善本收藏者来访。当然,之前我也遇到过藏着掖着的人,搞收藏的都知道,其实有些人手里的东西,来历并非那么光彩。他们大多数来,只是想探探虚实,摸摸手里东西的价值。
但今天见的这个人,仿佛过于谨慎了一些。
他穿着黑大衣,戴一顶脏兮兮的鸭舌帽,脸上蒙着厚厚的口罩,上面还有一副比黑洞还黑的墨镜。
他佝偻着腰,站在公司门口的角落里,面朝着墙壁,深深低着头,右胳膊僵直地揣进大衣口袋里。
我望了一眼天,今天确实天气不好,正是春阴加雾霾的天气。不过,他这身打扮,也过于夸张了。
“我善本辑录的编辑,刚才是您找我?”
“哦……”他直愣愣转过身来,动作像机器人一样。他看着我,但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无法分辨出他的表情。
“咱去楼上说吧!”我对他说。
“不,”他简单直接地拒绝,然后伸出左手,指指对面的街心公园,用嘶哑黯淡的嗓音说,“去那里吧——我……不太方便见人。”
“理解。”我点点头。
他走在前面,我俩一前一后穿过马路。他走路一拐一晃,左裤管空荡荡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左小腿可能装的是假肢。
我俩来到街心公园,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花丛和长廊,找到一处竹林环绕的小亭子。
看样子这条路、这个地方,他已经摸索过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