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别克车沿着江岸冲来,小山从车窗探出身,抱着一把“手提花机关枪”扫射,两个黑衣人应声栽倒。剩下几个朝着别克车一阵猛扫,车窗被打得稀烂。我翻身冲出去,开枪放倒了几人,喊小山停车。
这孩子从车座上站起,扬起枪,喊了声“金爷有两下子”。跳下车,看见院里一地死人,她开口就骂:“册那,我以为你们死了——你们干的?”
我说完刚才的情况,小山把机枪递给小宝,一个猛子扎进江里。半根烟的功夫,她在百米开外的江面上冒出头来,高高举着那人掉下的皮箱。
她爬上岸,把箱子递给小宝:“看看什么东西。”
小宝看了她一眼,脸憋得通红,脱下西装褂子递给她。小山哈哈一笑,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衣服,接过褂子披上。箱子里是四把手枪,还有五颗法式手榴弹。那三人带走的两箱,八成也是军火。
小山蹲下,拿起一把枪,退下弹匣:“真家伙,都是德国货。”
江面上哗啦一声水响,又钻出个人,是袁阿生。他手里也举着个箱子。这是他要偷的小皮箱,里头满当当全是金条,正是福源钱庄丢的那批。
袁阿生说,他本想偷那人,没想到外头开了枪,“吓得我赶紧跑,那小子却给人一枪打死了。”他拿了箱子就跳进江里,贴着条木船藏在水下,直到岸上没了动静才敢露头,“我看这帮人像北方来的——太野了,偷金条不算啥,估计还想干票大的。”
小山把武器和金条装进别克车,我和小宝检查了死去的黑衣人,一共九个,人人腰里都别着武士短刀。这群日本人不像卖枪的,也不像买枪的,更像是来打镲的。
我跟小山要了车钥匙,让她坐在副驾上,准备趁天没亮回城。一转眼,却不见了袁阿生。这小子悄无声息地溜了。
把小山送回老钟家,我和小宝去了大世界。舞场领班说,岫云小姐请了假,半个月后才来。要是没猜错,董家渡遇上的女人,就是这位大世界的跳舞皇后。
我问领班,岫云小姐全名叫什么?什么时候来的?
“姓郑,全名就叫郑岫云,来了有两年。”领班想了想,又说,“北京来的,但上海话说得很好。”
郑岫云住在法租界亭云里18号,房间里非常简洁,除了床铺,只有书桌和衣柜,一点不像个舞女的住所,连梳妆台都没有。墙上贴着张月份牌,从年初到前几天的日期都画上了叉。3月28日的数字上,画了一个圆圈,似乎是很重要的日期。
小宝在床头发现了一摞报纸,全是一个名叫《外滩新新报》[《外滩新新报》为上海报人钱芥尘创办,1920年创刊,1926年停刊。主要登载外滩的新闻轶事、轮渡航班时刻表、传奇故事等。]的小报。“这女人干嘛买这么多一样的报纸?”小宝边说边把报纸递给我。
这是份专门介绍外滩的旅游小报,上面画着外滩详图和景点介绍。一般只在外滩卖给游客,其他地方很少见。
我搁下报纸,拉开书桌的抽屉:“她又不是来旅游,买这报纸肯定是想把外滩研究透了。”